時間:2023-06-02 09:21:06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民國文學與文化,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當談到現在語文課程改革中討論很熱烈的話題時,我們很容易想到古文與現代文的教學、語文學科“工具性”與“人文性”的離合等問題,而這些問題在實踐中很大程度依靠的是語文教材的編選。不過,這些問題并非當代才有,70年前在西南聯大師范學院與文學院合辦的《國文月刊》上,相關學者已經就這些問題做出了積極并具有相當深度的討論,只不過“說法”略有不同。那時也像現在一樣普遍面臨“中學生國文程度低落”的困境。因此他們的討論和思考就彌足珍貴。
《國文月刊》是20世紀40年代西南聯大文學院與師范學院合辦的一份雜志,主要刊載國文教育方面的論文,留存有國文(語文)教育觀念變遷的珍貴資料,是當時持續時間最長、水平最高、影響最大的國文教育期刊。其中朱自清、葉圣陶、浦江清、余冠英等主辦者均參與了教材問題的大討論。討論和爭議的中心是選擇什么語體、體裁、性質的文章作為中學生學習語文的最佳材料。本文試圖從歷史論爭的角度剖析當下的問題,以期為現時語文“課改”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考。
一、文言還是白話?
談到語文教學(那個時代叫“國文”教學),文言與白話是基礎性、前提性的問題,對它的質疑和探索便首當其沖。雖然在20世紀20年代中國就掀起了廣泛的白話文運動,雖然1920年教育部就正式宣布普通小學須使用白話文教學,但直到40年代,中學語文課仍舊以古典文言為主,正如浦江清先生說的:“小學教育單訓練語體,所以問題簡單,到中學的國文方始迎著復雜的問題。在課本方面,現在初中課本文言語體夾雜著,顯得很不調和。高中課本差不多全是古文,色彩是純粹了,但多數學生是作語體文的,所以課本與作文就脫離了關系”。[1]正如大多討論者所言,學生課上學的是經典的古文,課下看的是白話的文藝,社會上需要的卻是簡潔的“民國文言”——這教與學的分離就成為當時最受關注的重要問題。那么,什么是“民國文言”呢?
葉圣陶曾說,當時的“文言”已經“不該是唐宋的文學,六朝的文學,漢魏的文學,甚至先秦的文學,而該是應用文言字匯,文言調子,條理上情趣上和語體相差不遠的近代文言”“如梁啟超先生先生寫的那些”——他稱其為“民國文言”。[2]實際上,最有趣的是,我們如果翻閱當時諸君討論白話文的書信,會驚訝地發現他們使用的竟都是文言。翻閱從五四時期直到40年代的新聞報紙,我們也會發現很多消息都是以半文半白的形式寫出。“民國文言”意味著社會需要。針對這種社會現狀和對語文工具性的要求,語文教材就不光是文言或白話的問題,而是具體到選什么文言的問題。當時很多學者反對通行教材編選過多上古文字的做法,認為這樣不僅不利于傳播文化,還妨礙了語文的社會實用。例如浦江清先生就說:“教本深不足以提高學生的程度,反而可以減低學生的趣味。”[3]多數人認為語文教材應該著重編選近人的、更易懂能用的文言。這不僅反映出當時國文名家對國文教學的關注和思考,同樣也反映出在那個時代,普通中學生難以掌握當時的國文教材,國文水平普遍“低落”的歷史現實。
當時學者們也在刊物上對中學生國文低落現象進行了更深層的分析,正如朱自清所言:“這并不是說現在學生的國文程度低落到不成樣子的地步了,像一些感嘆家所想的那樣;而是說現在學生能夠看書,能夠作文,都是他們自己在暗中摸索,漸漸達到的;他們沒有從國文課程上得到多少幫助。”[4]有識之士便開始重新編選教材。葉圣陶在《國文月刊》同一時期,與朱自清、周予同、呂叔湘、郭紹虞、覃必陶等,嘗試改革,把文言文課本與白話文課本分開,編出了《開明新編國文讀本》《開明新編高級國文讀本》《開明文言讀本》等教材。這是“在文白混編混教占據主流位置二十余年后”進行的大膽嘗試。①與20年代的你死我活不同,40年代后文言和白話在國文教學這一點已經統一到人才培養的大目標上,也統一到國民塑造和文化更新的更宏遠的目標上了。
二、文學還是非文學?
在教材編選上,文學作品作為語文教學殊的組分一直備受關注,選什么樣性質的文章,選什么類型的文章也一直成為爭議的話題。《國文月刊》從語文教學“工具性”與“人文性”離合的角度對此曾有一次比較大規模的論爭。論爭雙方分別是希望“中學國文應以文藝性的語體文為主要教材”的李廣田和重視學術文章的張清常以及看重應用文的阮真。張的文章是發表在《國文月刊》18期的《對于坊間中學教科書所選“學術文”教材之商榷》,阮的著作主要是《中學國文教學法》一書。論爭中李廣田的特殊性在于,他既反對教材中編入大量學術論文和應用文,同時也對當時“人文性”要求中關于文化傳承的要求表示排斥。
李廣田在1944年11月的《國文月刊》28—30合期上登出了他的首篇討論國文教育的文章:《中學國文程度低落的原因及其補救辦法》,直到1945年4月的34期,他的長篇系列文章才告結束。在這一組文章里,他系統、全面地論述了國文教育教材編制的相關問題,并與之前同期刊的文章以及社會上較有影響的相關論著進行對話。②這一部分我認為是《國文月刊》上最有體系同時也是“最大規模”的爭論之一,因為它不僅形成了直接的、針鋒相對的局面,同時還涵蓋了當時國文教育領域幾乎所有的問題。在談到部頒中學生課程標準中關于文化傳承的一條時,他直接指出:“中學生是不是應當了解‘固有文化’,‘固有文化’是什么西東(注:疑為“東西”),應當如何了解法,現在的中學生是否有力量接受這些東西,接受之后會發生什么效果……這都是很嚴重的問題。只就國文教學的目的而論,也就是只就國文一科的責任而論,我們覺得這被教育當局和一幫國學大師們死咬住不放的‘固有文化’云云,實在并非國文一科的事情。”③
顯然,國文科的確有責任傳承固有文化,弘揚民族精華,但是用什么材料來達到這個目的一直頗具爭議,文學性質的作品與非文學的文章成為其中主要的兩類。葉圣陶曾將教材中文學的與非文學的文化因素進行對比,認為前者的特點是“內容和形式分不開來,要了解它就得面對它本身,涵泳得深,體味得切,才會有所得;如果不面對它本身,而只憑‘提要’‘釋義’的方法來了解它,那就無論如何隔膜一層,得不到真正的了解”。因此他在實踐中一直堅持文學教育要面對文學作品本身,而無法間接受教的原則,也就是“涵泳”“體味”的原則。后者則剛好相反:它們是“并不運用文學形式的固有文化的記錄,只是一種材料,一些實質……它的內容和形式是分得開的”,所以在教材中“僅不妨摘取它的要旨,編進其他學科的課程里去”而“國文一科也就可以不管”。[5]他認為國文教材的內容大致應是“運用文學形式的固有文化的記錄”,也就是主要應該用文學的形式去承載“固有文化”的內容。
在出版行業高度商業化市場化的今天,民國“老講義”的出版是經濟效益、市場需求、文化熱點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身后有著豐富的社會文化敘事,供學界分析、讀者品評。同樣,幾十年前民國時期的講義出版,也有其豐富的內涵,關涉彼時的大學教育、出版狀況、文化思潮等多個方面,形成了獨特的民國講義出版生態。
以下,試以文化掃描的方式,以中文學科為例,將視野定格在民國講義出版過程中的三個重要環節,通過三個“有態度”的片段,呈現民國時期的講義出版生態。
片段一:大學的講義生產
在民國講義出版過程中,大學出版部發揮了重要作用,它不僅改變了講義的使用方式,使之由教員自用轉變為向學生發放,還通過制度化、標準化的印制,使講義形態逐步規范、統一,為講義最終的正式出版奠定了基礎。民國各大學多有自己的出版部,負責教學用書訂購、圖書信息、校內宣傳品編印等,講義印發是其中最大一宗,為此大學出版部內都會設“講義科”或“講義股”,專門負責講義的印制、發放和講義費收取等事務。民國各大學中,以北京大學最具講義傳統,經過民初一個階段的摸索,其出版部講義科形成了一套較為完備的講義生產機制,不僅滿足了本校師生的需求,還在教育界和文化界產生了較大影響,堪稱民國大學講義生產之范本。
北京大學負責講義事宜的部門,先是隸屬于圖書館的收發講義室,其前身為京師大學堂編書處,是我國較早的大學出版機構之一,后根據業務發展需要又先后更名為北京大學出版部、出版部講義科、出版部講義股。在北大,印制講義的基本流程是:講義樣稿首先需提請校長、學長審定,確定可否印制和印制數量;隨后出版部講義科會根據校長批復的講義印制數量確定印刷方式、定價以及印刷所需時間——一般印量較少或特殊符號較多無法找到合適字模者,會采取油印方式,印量較大的則采用鉛印,鉛印要求至少提前七天提交定稿,油印則需提前三天;講義印刷完畢,通過“北大日刊”消息,由教師領取隨堂發放或學生自行到出版部領取;學期末出版部會通知回收散頁講義,為師生統一裝訂成冊。隨著課程體系雛形初具,課程內容相對穩定,一邊授課一邊編寫講義的情況逐步減少,多數教員都會在既有的完整講義的基礎上逐年修訂,此時講義印制流程也做了相應調整,省去校長、學長審定的程序,教員只需在學期末提交下學期將使用的講義稿,出版部就會利用假期如數印制裝訂,開學后學生到出版部自行領取。在定價方面,出版部以收回講義印刷成本為基本原則,每名學生的學費中都有一部分專門用作講義印制,以出版部發給同學們的講義證為消費依據。如果講義丟失需補購或對其他學科、課程講義感興趣想額外購買的,則需到出版部另外交費購買。
北大出版部的自印講義,雖然在版權、定價、發行、修訂等方面仍與正式出版物存在一定差異,但其基本形態已經與正式出版的學術著作非常接近,可以算作一種“準出版物”。“準出版”形態的講義一方面推動了教學用書的規范化進程,另一方面也為各出版社提供了大量的優質稿源,出版講義無需做大幅度修訂,減輕了出版社的編務壓力,縮短了著作出版時間。以北京大學國文系講義為例,姚永樸《文學研究法》講義,1912年校內印行,1916年即由商務印書館正式出版;吳梅《詞余講義》,1919年校內印行,1935年商務印書館以《曲學通論》為題正式出版;劉半農的《中國文法通論》,1919年校內印行,1939年由中華書局正式出版;許之衡的《戲曲史》和《聲律學》兩部講義,1924年在校內分別印行,1930年即應商務印書館之邀合并出版。
相對完備的生產機制、規范統一的文本形態、不斷擴大的學界影響、最富出版潛質的“準出版物”……是大學出版部講義生產留下的一組剪影,它既是民國學術著作出版的序篇,也是一段獨具魅力的教育樂曲。
片段二:書局的講義出版
上世紀前半葉,書局出版大學講義這一行為,一直伴隨著我國現代高等教育的發展。清末京師大學堂、東吳大學的很多講義,施用后就被陸續出版,比較著名的有王舟瑤的《經學通論》、黃人的《中國文學史》、林紓的《韓柳文研究法》等等。進入民國,現代學科教育發展迅速,講義之風日盛,經過10年左右的積累,到1920年代初期,各大學均出現了一批經課堂教學反復打磨、學術水平上乘的課程講義。到1920年代中期,中小學教科書出版市場日趨飽和,各書局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有待開發的大學市場。與此同時,大學教員的職業化進程也在推進,各大學紛紛將學術成果作為評聘教員的重要條件,這激發了教師出版著作的熱情。商家的謀劃、教員的意愿、講義的潛質,三方面共同促成了上世紀20年代中到30年代末的大學講義出版。搜集和整理民國大學中文學科講義,所見260余部中,民國時期即得以正式出版的有150余部,占所見講義總數一半以上,尤以1920年代中期至1930年代末期出版的最為集中,達120余部;參與大學講義出版的書局有40多家,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高等教育發達的城市。
書局的講義出版,主要有以下三種形式:
第一類為大學叢書。1918年,商務印書館就開始與北京大學、南京高師等高校合作出版“××大學叢書”。叢書冠以諸大學名稱,書目由高校選定推薦,經商務印書館審核即可出版。1920年“北京大學叢書”率先面世,首批五種,包括《人類學》(陳映璜)、《心理學大綱》(陳大齊)、《歐洲文學史》(周作人)、《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印度哲學概論》(梁漱溟),全部為北京大學的授課講義。這為大學叢書的出版奠定了范式,隨后出版的“東南大學叢書”“武漢大學叢書”“北京師范大學叢書”“中央大學叢書”等都將授課講義作為主要稿源。陳鐘凡訓詁學講義《古書校讀法》,顧實文字學講義《中國文字學》、目錄學講義《漢書藝文志講疏》,劉賾音韻學講義《聲韻學表解》,黎錦熙《國語文法講義》,吳梅曲選課講義《曲選》等重要學術著作都是以大學叢書的形式正式出版的。
第二類為大學課程用書。1931年,民國教育界出現了“教科書國化”浪潮,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世界書局等有實力的出版界商家,敏銳地抓住這一契機,嘗試出版大學課程用書。此舉得到教育部的認可,還制定了專門的出版計劃督促幾家出版社以最快速度出版盡可能多的課程用書。為了達到教育部的要求,搶占更大的市場份額,商家都加快了出版工作的步伐。截至全面爆發,商務印書館累計出版大學課程用書200多種,世界書局累計出版140余種,中華書局共出版90余種。就大學課程用書的出版而言,講義在體例上更符合課程講授需要,具備作為教科書出版的潛力;同時對出版速度和書目總量的要求,使得實際操作中更加依賴已有完整稿本的授課講義。像楊樹達在北平高等師范學院和清華大學講授文法課的講義《高級國文法》、王力在清華大學和燕京大學講授音韻學課的講義《中國音韻學》、梁啟超在東南大學暑期班的授課講義《中學以上作文教學法》、黎錦熙在武昌中華大學暑期學校的授課講義《國語文法綱要六講》、張世祿在上海暨南大學的授課講義《言語學概論》、岑麟祥在中山大學的授課講義《語音學概論》等,這一批講義都是作為大學課程用書出版的。
第三類為獨立出版的學術著作。大學叢書代表一校最高學術水平,只有少數講義可以入選;大學課程用書目的明確,有比較特殊的挑選眼光;其他未能以這兩種方式出版的講義,則會以獨立學術著作的形式面世。講義獨立出版的地域分布有顯著特征,與當時高等教育發展狀況基本一致,形成南北兩大核心區:北片是以北京大學為首的京津地區各大學,教師一般會選擇北京各書店出版其講義;南片以東南大學及上海的幾所大學為中心,這些學校教師的講義一般會與上海各書店合作出版。極少有教師會突破這一地域界限,可見民國講義出版依賴編著者與書店之間比較熟悉穩定的合作關系。此外,當時全國性的學術圈尚未完全形成,才造成了學科著作出版如此明晰的區域劃分。
講義正式出版帶來不少變化,最直觀的諸如編著者、講授者變為著者,印制費變為包含版稅的圖書定價,教員根據講授情況隨時自主修改變為與出版社協商修訂,讀者群從有限的聽課學生擴大到不可預知的各類文化消費者,傳播空間從校內擴大到整個社會,讀者由學生群體結合聽講的閱讀變為各界個體的單純閱讀,讀者的訴求由單純的知識學習拓展到對學術性、創新性、前沿性、權威性、可讀性的期待……這些變化背后是不同性質的出版運作,經濟效益、教育需要、政府干預等因素是推動講義出版的源動力。
片段三:講義出版中的教員
民國大學講義的出版不是單一的出版事件,更不是單純的文本形態變化,其背后蘊涵著民國知識分子破除狹隘的門派觀念的局限,逐步接受知識公共化的心路歷程。
民初,雖然教學方式已由傳統的開門收徒轉變為新式課堂教學,但教員們的教育心理并未隨之徹底轉變,“我的知識僅傳授給我的學生”的觀念仍普遍存在。這一觀念的突出表現就是教師對講義出版的控制,即講義僅限于在自己的課堂上使用,拒絕將講義正式出版使其內容成為公共知識的一部分。傳統的知識占有觀念直接影響了現代學科的發展,抑制了學術圈的形成。因此民國政府教育部也著力改善這一狀況,其中最有效的就是將成果、著作出版與教師的切身利益聯系起來,通過經濟手段扭轉教師觀念。1928年中央教育法令中頒布了《大學教員資格條例》,條例將大學教員分為教授、副教授、講師和助教四等,并對每等教員的任職條件、激勵機制等作了規定,出版學術著作情況是評聘中非常重要的一項。將著作出版納入教師評聘體系,在教師充分職業化的時代里,其影響是巨大的。教師們既為學術榮譽努力,也需為稻粱謀,就要轉變傳統的知識占有觀念,不斷尋求著作問世的機會。
[關鍵詞]民國;俄僑;文化史
民國時期是中國文化繁榮的重要階段。其中,西方文化尤其俄僑文化助推了中國文化的繁榮,是民國時期中國整體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上個世紀80年代以來,在文化研究熱的背景下,國內學者對俄僑文化給予了極大關注,出現了一批重要成果。對這些成果進行學理梳理,將有利于俄僑文化史的深入研究。
一、代表成果
迄今為止,國內學者圍繞俄僑文化史共出版相關著作和80余部(篇)。現僅就代表性成果分類列舉如下:
(一)俄僑文化的綜合性成果:李興耕等的《風雨飄萍――俄國僑民在中國(1917―1945)》(1)、石方等的《哈爾濱俄僑史》(2)、汪之成的《上海俄僑史》(3)、于湘琳的《民國時期哈爾濱的俄僑文化》(4)、李逸津的《近代俄羅斯僑民在天津的文化活動》(5),等等。
(二)俄僑文學:李萌的《缺失的一環:在華俄國僑民文學》(6)、王亞民的《20世紀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研究》(7)、刁邵華的《重放異彩的哈爾濱俄僑文學》和《中國(哈爾濱―上海)俄僑作家文獻存目》(8)、李延齡的《論哈爾濱俄僑白銀時代文學》和《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叢書》(9),等等。
(三)俄僑教育:李樹笑的《哈爾濱俄僑音樂教育史初探》(10)、王琦的《20世紀初俄僑在哈爾濱的音樂教學》(11)、陳晶的《哈爾濱俄僑西洋音樂教育特點研究》和《哈爾濱俄僑專業西洋音樂教育研究――以兩所專業西洋音樂學校為例》(12)、何藝;宋立權的《哈爾濱20世紀早期(俄僑)手風琴教育探究》(13),等等。
(四)俄僑藝術:劉欣欣、劉學清的《哈爾濱西洋音樂史》(14)、汪之成的《俄僑音樂家在上海(1920s~1940s)》(15)、高延松的《19至20世紀中葉俄僑音樂家對中國音樂的貢獻和影響》(16)、王艷莉的《俄僑音樂家與工部局樂隊交往歷史新探》(17)、林琳;王艷莉的《哈爾濱早期俄僑音樂活動研究》(18)、孫兆潤的《俄僑聲樂教師霍爾瓦特夫人身世考據》(19)、王亞民的《創建于中國的世界最悠久爵士樂隊――兼憶俄僑音樂家倫德斯特列姆》(20)、牛蕊的《從漂泊的“無根者”到中國早期專業音樂的“拓荒者”――俄僑音樂家嘉祉、托諾夫在華音樂史料述評》(21),等等。
(五)俄僑學術:譚英杰的《解放前俄國人在黑龍江的學術團體及其考古活動簡述》(22)、林軍的《帝俄在哈爾濱的東方學家協會》(23)、徐雪吟的《俄國皇家東方學會與東省文物研究會》(24)、閻國棟的《俄國漢學史》(25)、彭傳勇的《哈爾濱俄僑學者的中國東北研究述論》和《黑龍江地域俄僑中國學研究初探》(26),等等。
(六)俄僑新聞出版:趙詠華的《在華俄文新聞傳播活動(1898―1956)》(27)、張慧君的《哈滬之旅:一段特殊的歷史―20世紀上半葉俄僑在華出版圖書概述》和《一段特殊歷史的見證―20世紀上半葉俄僑在華出版報刊概述》(28)、王迎勝的《1898―1949年哈爾濱俄羅斯僑民新聞報刊事業史研究》和《俄羅斯文化曾在這里繁榮――哈爾濱俄羅斯僑民圖書事業回溯》(29),等等。
二、主要特點
綜觀國內學者的研究成果,呈現出如下幾個顯著特點:
第一,涉獵領域眾多。如上文所述,國內學者對民國時期俄僑文化史的研究領域覆蓋面很廣,涉及到文學、藝術、教育、學術和新聞出版等多個領域,反映了俄僑文化的多元性。
第二,俄僑文學藝術研究比較深入。據筆者不完全統計,國內學者在俄僑文學藝術領域出版了5部著作(含叢書),占俄僑文化史全部著作的5/6,其中文學著作3部,占文學藝術領域出版著作的2/3;發表了大約50篇論文(含學位論文),占俄僑文化史全部論文的2/3,其中文學論文30多篇,占文學藝術領域的2/3。從以上數字可以證明,國內學者在這兩個領域尤其是文學上投入了大量精力,研究相對比較深入。
第三,有些問題的研究走在了國際前沿。國內學者在俄僑文學、學術等領域取得的成果站在了國際學術前沿。《中國(哈爾濱―上海)俄僑作家文獻存目》[1]是中國出版的世界上唯一一部中國俄僑文學文獻的著作。該書是作者研究、整理了解放前俄僑留下來的大量報刊書籍,錄存文學作品和文藝論文的篇名和書目,同時又通過俄、美、法等國的學者友人,取得了各該國大圖書館中館藏資料輯成。《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叢書》[2](2005年該叢書出俄文版)收錄了俄僑文學作品約800萬字,填補了俄羅斯文學史上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的空白,為相關研究提供了便利。《世界文學園地里的一簇奇葩》[3]、《論哈爾濱俄羅斯僑民詩歌》[4]、《論哈爾濱俄僑白銀時代文學》[5]等文章對俄僑文學進行了理論構建,提出了中國俄僑文學是“中俄合璧文學”、“半中國文學”、“哈爾濱俄僑白銀時代文學”等學術觀點。《20世紀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研究》[6]一文提出了“中國俄羅斯僑民文學是中國現代文學的組成部分”的重要論點。《哈爾濱俄僑學者的中國東北研究述論》[7]一文認為中國東北地區因其特殊的地理因素和豐富的自然資源成為哈爾濱俄僑學者的重點研究對象,并就其代表性研究成果進行了分類列舉,從六個方面總結了其研究特點,肯定了哈爾濱俄僑學者的研究在中俄文化交流、俄羅斯中國學、文化遺產等方面所做出的歷史貢獻。《黑龍江地域俄僑中國學研究初探》[8]一文首次提出了黑龍江地域俄僑中國學的概念,并進行了概念界定,根據具體的歷史環境劃分了黑龍江地域俄僑中國學的歷史分期,列舉了各個階段的主要代表性成果,總結了其主要發展特點,對其進行了歷史評價,認為哈爾濱是俄羅斯域外中國學發展的重要基地之一,最后提出了加強黑龍江地域俄僑中國學研究力度的建議。
三、幾點思考
盡管國內學者在俄僑文化史研究上取得了諸多成果,但從俄僑文化史的研究內容上看,俄僑文化史的研究還有極大的研究空間。筆者試就該問題提點自己的幾點思考,期待能有裨益于學界。
第一,應撰寫出綜合性的俄僑文化史專著。
從目前面世的俄僑史著作來看,國內學者既在全國性的俄僑史著作里論及了全國性俄僑文化,也在地域性的俄僑史著作里研究了地域性俄僑文化。然而,遺憾的是,學界至今既沒有出版1部全國性的俄僑文化史著作,也沒有出版1部地域性的俄僑文化史著作。因此,學界應從地域性俄僑文化史研究著手,盡早出版綜合性的俄僑文化史專著。
第二,應撰寫出更多專題史著作。
從目前出版的俄僑文化專題史著作來看,只出版了俄僑文學、新聞傳播和音樂等領域的著作,這是遠遠不夠的。它不利于撰寫出綜合性的俄僑文化史著作。所以,學界應在諸如俄僑教育史、俄僑藝術史、俄僑出版史、俄僑學術史、俄僑圖書館史、俄僑博物館史等專題進行研究,爭取早日撰寫出更多專題史著作。
第三,在鞏固現有研究優勢上,其他領域的研究有待深入。
在上文中筆者指出了國內學者對俄僑文學藝術領域的研究相對比較深入,因而相比較其他領域的研究就顯得有些薄弱。筆者認為,在繼續深入研究俄僑文學藝術的基礎上,加強諸如俄僑教育、俄僑學術、俄僑出版、俄僑圖書館、俄僑博物館等領域的研究。在俄僑文學研究上,進一步挖掘史料,在哈爾濱俄僑文學與東北文學關系、上海俄僑文學與“孤島”文學關系上給予關注;在俄僑藝術研究領域,應多研究一些俄僑繪畫藝術問題;在俄僑教育、學術、圖書館、博物館研究領域,應系統梳理;在俄僑出版研究領域,應對包括《遠東報》、《亞細亞時報》、《東省雜志》等重要報刊進行重點個案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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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2013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民國時期在華俄僑學術活動及價值研究”(13CZS041)階段性成果。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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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末民初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成就
19世紀末期,順應當時社會政治變革的需求,兒童文學作品翻譯開始出現,拉開了我國近代兒童文學發展的序幕。具體來看,清末民初時期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成就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1.兒童文學作品翻譯規模宏大,作品種類以科幻小說和童話故事為主。據現有的文獻統計,從1898年到1919年僅僅20余年的時間,所翻譯的外國兒童文學作品數量就達到了130余部,參與翻譯的譯者近70人,參與兒童文學作品翻譯出版的機構有20多家,報刊有30余家[3]59,可見當時兒童文學作品翻譯規模之宏大。具體來看,在這些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譯者中,有魯迅、梁啟超、茅盾、周桂笙、沈祖芬等中國近代文學的代表人物,這也體現出當時文學界對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關注。在參與外國文學翻譯作品的出版機構中,商務印書館、上海時報館、中華書局、清華書局等是在當時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出版機構,其中商務印書館出版和發行的外國兒童文學翻譯作品最多,占據了當時兒童文學譯作數量的一半以上。除了出版機構,報刊也積極參與到了這場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之中,《新青年》、《浙江潮》、《東方雜志》、《中華小說界》、《小說月報》等知名的報刊都積極刊登兒童文學翻譯作品,促進了當時外國兒童文學作品在中國大地上的傳播。清末民初所翻譯的外國兒童文學作品在種類上以科幻小說和童話故事為主,囊括了法國、日本、英國、丹麥、美國等多個國家的科幻小說和童話故事。比如1900年,薛紹徽女士完成了法國著名的兒童文學小說《八十日環游記》的翻譯,并由世文社公開出版,這是我國近代歷史上所翻譯的第一部科幻小說,其作者為法國的科幻小說家儒勒•凡爾納。自此之后,國內掀起了翻譯儒勒•凡爾納科幻小說的,譯者們先后翻譯了儒勒•凡爾納的《秘密海島》、《鐵世界》、《地底旅行》、《月界旅行》等幾部代表作。除了科幻小說,這一時期譯者們翻譯較多的還有童話故事。1900年,周桂笙完成了對《一千零一夜》的翻譯,并發表在《采風報》上,這也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對該童話著作的翻譯。隨后,周桂笙相繼翻譯了《格林童話》、《伊索寓言》、《豪夫童話》等外國童話故事。除了周桂笙之外,陳家麟和陳大蹬在這一時期也翻譯了一系列外國童話作品,如安徒生的《大小克老勢》、《牧童》、《火絨篋》、《飛箱》、《國王之新服》等作品。總體來看,這一時期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的翻譯以科幻小說和童話故事為主,以滿足當時兒童教育的需求。
2.翻譯選材開始有針對性,并改進兒童文學作品翻譯方法。晚清時期,由于很多中國譯者都是初次接觸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翻譯,因此在翻譯過程中,在翻譯選材上并沒有多大考究,所采用的方法多以改譯為主,有的譯者還在翻譯外國童話之前加上些許“評價”話,更有甚者,還在翻譯過程中加入自己“家事”的描述,這使得翻譯出來的譯文與原文有較大的出入。進入民國以后,在清末時期大量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積累的基礎之上,翻譯選材和翻譯方法都有了很大進步,這不得不說是民初時期眾多譯者留給文學界的一筆寶貴財富。首先在翻譯選材上,以后,譯者們在翻譯外國兒童文學作品時,開始考慮不同年齡階段的兒童對于兒童文學的不同需求,以更好地發揮兒童文學在兒童教育中的作用,這也是近代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一大進步。比如開明書店出版的《世界少年文學叢刊》一書,收錄的大多數都是適合10—15歲兒童閱讀的外國兒童文學翻譯作品,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兒童文學作品與兒童閱讀能力脫節的狀況。此時在翻譯方法上也有較大改進,改變了過去以“改譯”為主的翻譯方法,代之以“直譯”的方法。與改譯相比,直譯更加忠實于原文,能更加真實地將外國兒童文學作品展現在讀者面前。比如夏丏尊在翻譯意大利作家亞米契斯的代表作《愛的教育》時,就曾經對照英文版和日語版,以求忠實原文。英國文學家路易斯•加樂爾的《阿麗思漫游奇境記》也是一本難以翻譯的兒童文學作品,趙元任在翻譯該部作品時,先是仔細閱讀了原著,然后再用通俗易懂的中文翻譯出來,最后再與原著反復對比。正是趙元任堅持直譯的態度,加上他深厚的外語水平和語言文字功底,使得他翻譯出來的《阿麗思漫游奇境記》在風格上十分接近原著,堪稱當時兒童文學作品翻譯的典范。關于直譯,周作人在評價穆木天翻譯的《王爾德童話》時如此說道“:關于譯文我沒什么好說的,但地名的譯義似乎還有可商榷的地方。”據此可以判斷,在周作人看來,兒童文學作品直譯的關鍵在于對每一個字都要達到斤斤計較的程度。
3.實現譯文古文體向白話文體的轉變。在晚清時期,受中國傳統古文體的影響,很多兒童文學作品翻譯都是用古文體的形式展現出來的,并且很多譯文基本也沒有使用標點符號,而是使用傳統的“句讀”符號,這對于兒童而言,十分不利于閱讀和理解,即便是成年人,很多譯文也難以讀懂。進入民國以后,特別是在的影響下,我國兒童文學翻譯作品在表現形式上有很了大進步,開始由古文體向白話文體轉變。在這個過程中,周作人發揮了重要作用,他深刻指出陳家麟、陳大鐙所翻譯的文言文版的安徒生童話《火絨匣》是兒童文學的“絕對不幸”,把兒童語言變成古文,完全抹殺了安徒生童話的特色。為此,他還專門拿出了自己所翻譯的白話文譯文與陳家麟、陳大鐙的譯文進行比較。比如在陳家麟、陳大鐙的譯文中有這樣一句話“:一退伍之兵。在大道上經過。步伐整齊。背負行李。腰掛短刀。”周作人指出這句話應該這樣翻譯“:一個兵沿著大路走來———一、二!一、二!他背上有個背包,腰邊有把腰刀。”通過比較分析,周作人認為,不能用深奧難懂的古文翻譯外國兒童文學作品,而應該使用通俗易懂的白話文,如此更加符合兒童的閱讀需求和特點。為了實現兒童文學作品翻譯形式的根本轉變,魯迅在翻譯荷蘭童話作品《小約翰》時,對于一些難懂的動植物名詞,還用了白話文注釋,大大提高了兒童文學作品的通俗性。
二、清末民初兒童文學作品翻譯對近代文學的影響
郭沫若曾經指出“:無論哪個民族的文化,在變革時期都會對本國文化的質變發揮觸媒的作用。”從這個角度來看,翻譯文化為我國文學、文化的發展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磨滅的。從嚴格意義上講,中國兒童文學的萌芽,始于兒童文學作品的翻譯,而清末民初正是我國兒童文學翻譯的初始期,因此,清末民初的兒童文學翻譯為我國兒童文學的萌芽與發展都作出了突出貢獻。特別是在我國本土兒童文學極度缺乏的時代,大量兒童文學翻譯作品的出現,為中西兒童文學和文化的交流架起了一座新的橋梁,使中國的文學逐漸從古代過渡到近代。不僅如此,清末民初兒童文學翻譯選材與翻譯方法的改進,譯文文體形式的轉變,都為我國近代文學翻譯提供了良好的經驗借鑒,豐富了我國近代時期關于文學翻譯的研究,為我國文學翻譯走上規范之路提供了理論和實踐的基礎。
作者:楊云桃單位:河南經貿職業學院外語旅游系
關鍵詞:文學;旅游;研究綜述
中圖分類號:F59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9944(2010)10015603
1 引言
文學作為一種語言性藝術,自古就與旅游結下了不解之緣。一方面,文因景生,優美的景觀刺激并產生了優秀的文學作品;另一方面,景因文名,優秀的文學作品又將旅游資源特色化,豐富了旅游資源的內涵,增強了旅游資源的表現力和吸引力。基于這種密切的關系,對于文學和旅游的結合研究是很有必要的。從旅游學的角度來說,文學旅游逐漸成為一個重要的研究分支。相對來說,對于文學旅游進行系統研究的學者還很少。但是,對于之前的研究成果還尚未有人進行歸納,為此筆者對國內外文學旅游研究進行了綜述。
2 文學旅游的定義
一部好的文學作品,往往會觸動人的靈魂深處。作品中描述的優美景色,使得人們總想親眼見目睹。作品中人物的喜怒哀樂總牽動著讀者的心靈,人們想去故事的發生地尋找人物的蹤影,想更多地了解關于他們的一切。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讓人想去親身經歷,在現實中重溫那份感動。因而,那些與文學作品直接聯系的地方就成為游客向往的旅游目的地,也成為激發旅游者的旅游動機,并被旅游業可以開發利用的文學旅游資源。由于“重文”的心理,人們往往因為對優秀文學作品的喜愛而引發對作者本人的興趣。人們想去了解現實中的作者究竟是什么樣子的,究竟是怎樣的環境培養出了這樣偉大的文學家。所以,作家故居、紀念館、宗祠墓地、以及詩人作家行蹤所至而留下的詩文、石刻碑記,也成了吸引游客前往的文學旅游資源。
借鑒旅游的定義,筆者認為文學旅游就是指人們基于對文學作品的興趣,前往與作品相關的(包括與作者相關)目的地而度過一種短暫的綜合經歷。旅游本身就是一項綜合的活動,文學旅游也不例外。文學旅游屬于文化旅游的范疇,更簡單更廣泛地說就是一種跟文學作品有密切關系的文化旅游活動。
3 國外文學旅游研究綜述
關于文學旅游的研究,國外學者大都將其置于遺產旅游的范疇內討論,如Yaniv Poria,Richard Butler,David Airey(2001)指出文學遺產旅游作為一種遺產旅游類型,是建立在遺跡或吸引物的文學價值上,并且游客對于文學的觀念具有相當的共同性的旅游活動[1]。Herbert(2001)也認為文學旅游地就是遺產旅游景觀的一部分,有關遺產的重要理論也適用于文學旅游地[2]。
(1)國外學者主要采用社會學與人類學的研究方法,通過田野作業、問卷調查與對象訪談等手段,對文學旅游者、文學旅游地、文學旅游真實性展開了較為深入的研究[3]。Herbert(1996)將文學旅游地分為與作家有關,如作家生活過的地方、與作家有關的戲劇性事件的發生地;與作品的場景有關;與情感價值、懷舊、記憶、象征等有關,其內涵比某一特定的作家或作品更寬泛、更深刻[4]。Clare Fawcett,Patricia Cormack(2001)則對文學旅游地的真實性進行了研究,指出在愛德華王子島的3個文學旅游地,真實性以現代主義者、理性主義者、折中主義者的3種解釋形式體現出來[5]。
(2)對于文學旅游資源的內涵與開發,國外學者并沒有作為專題內容進行論述。只是籠統地將文學旅游資源歸納為與文學作品及與文學作者相關的旅游吸引物。至于文學旅游資源開發的研究也都是從遺產旅游的角度出發,也沒有提出具體的可操作性模式。
4 國內文學旅游研究綜述
4.1 相關概念研究
兆康,劉德艷在1993年就對文學旅游的定義和特點作了表述,認為文學旅游是指以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為依托,利用其知名度和各地區、各階層的人對文學作品的認同感和各自的審美趣味,借助一定的物質手段,再現文學作品中原本運用語言所創造的人物、場景、情節等,使游人置身其中,通過審美作用,得到全方位的物質、文化享受的物質活動[6]。但之后很少有人再對此定義進行界定。王中軍(2005)從宏觀的層面闡述了文學旅游資源的定義和分類,認為文學旅游資源既包括以文字形式存在的文學作品,也包括以實體形式存在的旅游景觀[7]。總之,國內對文學旅游資源的概念表述基本停留在描述層面,判別性較低,難以將文學旅游資源與其他旅游資源區分開。
4.2 文學旅游資源開發研究
國內在闡述文學旅游資源的開發方面,系統的的研究主要有肖洪根(1998)從文學旅游景觀產品的產生、消費與促銷3個角度闡述了文學旅游資源的開發[8]。楊秀玲,王軍華(2005)對文學藝術旅游資源的開發可行性進行了研究,認為要以實景、虛景相結合的形式,對文學藝術資源進行開發[9]。余靖華等(2009)對文學旅游的開發驅動要素進行了全面的分析,并根據資源的文學旅游附加值與其他旅游附加值的高低對比將文學旅游資源的開發模式分為從屬跟進模式、互重并行模式、主題聚合模式以及文化提升模式[3]。喻學才(1996)提出文學名著模擬景觀制作中不必拘泥于歷史的真實性,而重在營造文學氛圍 [10]。另外,萬津津(2009)也強調開發文學旅游資源應重視保護真實性[11]。賈鴻雁,王金池(2009)認為兼顧旅游客體和旅游體驗真實性的建構主義真實性理論符合文學資源亦真亦幻的特點,適宜作為文學資源旅游開發的基礎[12]。
以上可以看出國內學者大都以文學旅游資源為研究對象。而張維亞(2007)以南京夫子廟李香君故居和王謝古居為例,則從文化遺產角度探討了文學旅游景點的開發[1]。之后,張維亞等(2008)又指出文學遺產旅游是目前學術界研究的一項空白。并指出南京民國文學遺產的旅游開發,要把握4個特性:文學性、原真性、體驗性、地方性[13]。另外,王強,劉颯(2009)也研究了文學遺產旅游資源的價值研究及開發途徑[14]。
4.3 與相關理論的結合研究
國內在討論文學旅游與其他理論的結合時,圍繞體驗經濟與文學旅游結合的最多。陶少華(2006)從理論高度探討了體驗經濟與文學旅游的結合方式,并探討了將體驗引入文學旅游后的產品開發思路[15]。楚艷平(2007)通過分析體驗經濟與文學旅游內在結合的可能性,進一步探討了在體驗經濟的理念下如何將文學旅游資源開發成體驗型文學旅游產品 [16]。而莊志民(2003) 將體驗經濟與文學旅游相結合進行了個案研究,對以“醉翁亭”為主干的滁州市旅游產品做了創意設計[17]。另外,王芳(2008)探討了文化創意與名著文化旅游的融合,提出了名著文化旅游創意的概念[18]。
4.4 具體的文學遺產的旅游開發研究
對具體的文學遺產的開發研究,我國研究最多的是三國文化旅游的開發。1989年,喻學才,陳鋼對三國旅游線的社會和經濟效益,影響三國旅游線深度開發的各種制約因素進行了分析[19]。之后,沈伯俊(2003)依據體驗旅游理論分析了“三國文化”旅游在開發中存在的若干問題[20]。牛青(2008)則以蜀國丞相諸葛亮為主線,設計了一條以人物為主線的三國特色旅游線路[21]。另外,還有部分學者對其他文學遺產地簡單地進行過探討。
5 結語
目前文學旅游的研究還處于很初級的階段,無論是對其定義、特點、分類等基本屬性的研究,還是相關理論及案例的研究都很少。同時,也說明文學旅游的研究還有很大的空間,尤其是對其進行系統地研究還是旅游研究中的一個空白。
隨著我國社會文明的進步,人們的精神需求層次也越來越高,旅游需求更加趨向于對景區景觀的文化內涵的深入了解。因而,文學旅游作為文化旅游的一個重要分支,越來越引起人們的注意。加上旅游研究在其他分支方面的逐漸完善,勢必文學旅游的研究會成為一個新的研究熱點。無論是在研究領域,還是旅游的現實開發中,文學旅游都面臨著很好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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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Study Review on literature tourism
Wang Yang
(Department of Humanities, Southeast University, Nanjing 211189,China)
摘 要 在通識教育理念下,從教學理念、教學內容、教學方法、評價方式方面對英國文學課程予以優化,使其更好地熏陶學生的人文素養和博雅情懷。
關鍵詞 通識教育;英國文學;人文修養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671-489X(2016)19-0106-02
1 通識教育理念的發展與內涵
通識教育起源于亞里士多德的“自主教育”理念,20世紀在美國教育界經歷幾次變革,哈佛大學1945年發表的《自由社會中的通識教育》(又稱哈佛“紅皮書”)集中闡釋了通識教育理念。在“紅皮書”的影響下,日本自1947年起開始了通識教育研究熱潮。2002年,在武漢大學舉行的“海峽兩岸大學通識教育暨大學校長治校理念與風格學術研討會”標志著國內通識教育發展的新起點。
國內外學者對通識教育理念各有闡釋。哈佛大學James Conant指出:“通識教育問題的核心是承襲自由與人道的傳統。”(The Harvard Committee,1950:VIII)。我國臺灣清華大學前校長劉兆玄認為通識就是“五識”:知識、常識、見識、膽識及賞識。有學者提出,通識教育的靈魂就在于不瞄準任何具體的功利性和實用性目標,不局限于專業知識的獲取,而在于學習過程中所獲得的健全人格、人文素養、善思博識、自由精神和社會責任感。也有學者提出,通識教育之通識就是超越專業局限而達到普遍知識,由普遍的知識達到人對自我存在之整全的認識。因此,通識教育更多在于對人性的教育,強調人的全面素質,培養完整的人。
2 外語教育與通識教育的關聯
外語教育一直是通識教育的重要領域,民國時期的、林玉堂、梁實秋等都是我國外語專業通識教育的成功范例,他們都能夠學貫中西,打通學科,是博雅之士的代表。2000年4月的《高等學校英語專業英語教學大綱》明確提出英語專業“培養具有扎實的英語語言基礎和廣博的文化知識并能熟練地運用英語在外事、教育、經貿、文化、科技、軍事等部門從事翻譯、教學、管理、研究等工作的復合型英語人才。”《大綱》中對復合型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與通識教育相互吻合。英語專業畢業生在夯實語言的基礎上,必須具備廣博的知識、健全的人格和高度的社會責任感。
因此,在通識教育視野下,本科階段英語專業教學應在培養學生的英語語言綜合應用能力和人文素質修養方面努力,幫助學生形成寬厚的學科基礎和寬泛的適應性。這也符合文秋芳教授提出的“英語專業復合型人才培養并非是不同學科知識的簡單相加,也不可能同時融合所有學科知識,而是應該以培養人才的綜合素質為根本”的觀點。
3 英國文學課程中的通識價值
英國文學課程作為英語專業高年級學生的專業必修課程,是提高英語語言水平和文化素質的重要課程,內容包括文學史和文學選讀兩部分,涉及英國上下幾千年的歷史,既包含文學與政治、經濟、文化、歷史、宗教等關系的講解,也包括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等方面的探索。英國文學課程廣博的教學內容決定了它在拓展學生知識面,培養學生健全人格、良好德行、人文主義情懷等方面起到很好的促進作用。
學生通過對英國文學史及重要作家、作品的學習,不但能夠了解英國文學發展的基本線索、文學流派的產生和演變,更能夠根據作家、作品產生的歷史、政治、經濟、社會背景,感受文學傳統的繼承、借鑒和創新。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對于代表西方文化作品的鑒賞,不但強化了學生對語言的感知,更陶冶了學生的情操,提高了人文素養,為培養博學善思的整全之人奠定基礎。
4 通識教育理念下英國文學教學模式改革
教學理念的更新 通識教育是以培養整全之人為目標,在通識教育理念下,英國文學教學應以學生為中心,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培養學生的閱讀習慣和自主學習能力,引導學生思考、感悟、構建自身的認知體系,提高審美情趣與人文素養,構建文學思維模式。
教學內容的優化 傳統的英國文學課程是以時間為序,從中古時期講述到現當代時期,包括文學史與文學選讀兩部分。因為教學任務繁重,課時有限,在授課過程中,容易造成厚古薄今的現象。第一講的中古時期因其內容晦澀難懂,容易打擊學生對課程的興趣。因此,為了更好地激發學生的學習主動性,在設置教學內容時可打破傳統的時間順序,根據學生的認知規律,先易后難。
首先,在課程的初始階段,可以挑選學生耳熟能詳的作品引入課程,教會學生如何從文學的角度分析文本,如何把文本放置在歷史文化背景中體會、感知作者傳達的思想和精神;幫助學生培養自主學習能力和文學思維。例如:以學生感同身受的“成長”為話題,講述如何賞析夏洛特?勃朗特的《簡?愛》和丹尼爾?狄福的《魯濱孫漂游記》;以永恒的“愛情”為話題,分析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與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莉亞》;以“自然”為話題,介紹華茲華斯的《我好似一片孤獨的流云》。
其次,在學生逐漸建構自己的文學學習方法后,可按照小說、戲劇、詩歌、散文等不同題材來對教學內容重新歸類。詩歌細分為史詩、十四行詩、抒情詩等;戲劇細化為悲劇、戲劇、悲喜劇等;小說細化為傳統小說、后現代小說等類型。按照題材劃分的方法便于學生更加系統化地了解學習內容、構建學習框架。
教學方法的改變 為了使學生更好地內化文學知識,教學過程應以引導、啟發為主,從而達到以學生為中心、培養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的目標。在教學過程中更多地使用交互式的教學方法,通過多形式激發學生的學習自主性,如設置課堂討論小組,組織課堂演講、角色表演、詩歌朗誦等活動。在提高學生課堂參與度的基礎上督促學生課下自主學習,在提升學生語言能力的基礎上,培養團隊協作精神,提高演講能力,增加審美體驗、人文修養和綜合素養。
評價方式的革新 在通識教育視野下,文學課程開設的目的是提高學生的語言感知力,提升文化素質、人文修養,從人格方面引導學生成為整全之人。在深入領會課程的過程中,學生在課下需要付出很多時間和努力。相比于某些知識點的考核,學生在整個學習過程中的所做所學所思所感能夠更加客觀地反映學習情況。因此,課程評價方式應綜合地體現整個學習過程,應將課堂表現、讀書報告、課堂表演、課下自主學習情況與期末考試一起納入課程評價中,讓學生更加深刻地感受英文課程的非功利性、廣博性,從學習全過程培養學生的人文素養和博雅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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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嘗試集》共收詩作74首,分為兩編和附錄三集。除附錄里收的22首舊體詩詞外,其他兩編都是處于嘗試階段的新體詩。第一編共收詩歌23篇,包括后來影響甚廣的《蝴蝶》《江上》《朋友篇》等詩作。第二編共收詩歌29篇,后來得以廣泛傳播影響深遠的詩歌,如《一念》《鴿子》《人力車夫》《老鴉》《三溪路上大雪里一個紅葉》《新婚雜詩》《一顆星兒》《希望》等都被收錄在此。而這些詩歌在《嘗試集》出版后大多都被收錄進了中學的國文教材,影響了幾代人。
《嘗試集》第二編中的詩歌有多數在后來被選編進了中學國文教材。沈星一編選的《新中學教科書初級國語讀本》選錄了《一顆星兒》,秦同培的《中學國語文讀本》選錄了《一念》《鴿子》《人力車夫》《老鴉》《三溪路上大雪里一個紅葉》《新婚雜詩》六首,張弓編的《初中國文教本》以及羅根澤、高遠公、黎錦熙等編選的《初中國文選本》則選錄了《威權》,朱劍芒選編的《初中新國文》以及《朱氏初中國文》選錄了《一顆星兒》,后者還選錄了《奔喪到家》等。
這一集中的多數詩歌寫于1918年至1919年間。從第一編到第二編,本著進化論的精神,在詩歌的形式方面,曾做了解釋。他說第一編中的詩歌,“除了《蝴蝶》和《他》兩首之外,實在不過是一些刷洗過的舊詩”。至于第二編,“雖然打破了五言七言的整齊句法,雖然改成長短不整齊的句子,但是初作的幾首,如《一念》《鴿子》《新婚雜詩》《四月二十五夜》,都還脫不了詞曲的氣味與聲調。在這個時期里,《老鴉》與《老洛伯》要算是例外的了。就是七年十二月的《奔喪到家》詩的前半首,還只是半闋添字的《沁園春》詞。故這個時期――六年秋天到七年年底――還只是一個自由變化的詞調時期。自此以后,我的詩方才漸漸做到‘新詩’的地位”。他自己坦承“《老鴉》《老洛伯》《你莫忘記》《關不住了》《希望》《應該》《一顆星兒》《威權》《樂觀》《上山》《周歲》《一顆遭劫的星》《許怡蓀》《一笑》――這十四篇是‘白話新詩’”,“其余的不是真正白話的新詩”。其中的《威權》《樂觀》《上山》《一顆遭劫的星》等詩作,他認為在形式上“都極自由,極自然,可算得我自己的‘新詩’進化的最高一步”。正如自己所說:“社會對于我,也很大度地承認我的詩是一種開風氣的嘗試。這點大度的承認遂使我的《嘗試集》在兩年之中銷到一萬部。這是我很感謝的。”這僅僅是就《嘗試集》的發行量而言的,如果算上數以萬計的中學生對國文教材中詩歌閱讀的話,他的白話新詩的影響不可估量。
筆者認為,導致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在于《嘗試集》自身“開風氣之先”的藝術特質。這也正如陳子展很早就指出的,“其實《嘗試集》的真價值,不在建立新詩的規范,不在與人以陶醉于其欣賞里的,而在與人放膽創造的勇氣”。在他的“嘗試”之后,如其所言:“這兩年,北京有我的朋友沈尹默、劉半農、周豫才、周啟明、傅斯年、俞平伯、康白情諸位,美國有陳衡哲女士,都努力做白話詩。白話詩的實驗室里的實驗家漸漸多起來了。”。是以,朱光燦先生才說:“在《嘗試集》的創作中是盡力運用‘現在的白話’,和接近民眾口語的現代的活的語言,不避俗字俗語,講究文法,注重運用標點符號,不用套語,不用典故。這就使《嘗試集》在中國現代詩歌史上推動白話替代文言而成為新詩最適宜的工具,初步形成了以現代漢語為基礎的詩的語言方面,起了開創性與示范性的作用。”口¨正是本著這種開創性和示范性的作用,本著“擺脫舊時格律的鐐銬而趨向自由詩”的藝術精神,讓“豐富的材料,精密的觀察,高深的理想,復雜的感情”跑到了他的詩歌里面去,才導致他的白話新詩藝術水準的提高,才讓白話新詩有資格作為范文跑到了中學的國文教材里,繼而通過講授實現了自身的經典生產。
那么,中學的國文課中,新詩是如何通過講授來進行知識生產的呢?
擔任過上海澄衷中學校長的曹幕管曾寫文章《論文學無新舊之異》對創作新詩進行了批評,他認為“不廢文言作詩”,“以白話作詩也者,只是試驗而已,練習而已”。糾對于白話新詩的出現,他認為:
凡學校出身,自初多攻散文,少讀詩句,學作對聯,更系外行。人情于其所不慣者,興味自為之銳減。韻文少讀,律詩少做,偶爾覷面,遂覺難識,亦事之常。因而“艷詩艷詞”,意象縱極深厚,比興縱極允當,而凡為學校出身者,未能洞悉個中之深味。謹愿者藏拙,倔強者鳴鼓,趨時之士相與盲從而附和之,天下則紛紛矣。此白話詩之所由來也。
雖然曹氏對白話新詩并不看好,但這段話卻指出了當時學生對舊體詩歌的陌生感,也就是不能“洞悉個中之深味”,這恰恰是白話新詩進入中學國文教育的重要原因。吳仁援在《漢詩現代化新論》中認為:“無數的事實都證明了,老百姓嘴里的白話口語有著與時俱進的本性特質,而詩歌的發展變化又與白話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天然聯系。具有最自由、最活潑生命力的詩歌,它必然是從現實生活中來的,它必然是有感而發、因情而生的。白話文以其滲透在現實生活中的、作為人的基本生存方式的內涵,與現實生活融為一體、密不可分。找到了白話文,意味著為詩歌工具的‘煥然一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在他看來,白話新詩不僅在于好懂,更重要的是與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密不可分。
事實上,白話新詩作為文學語言、形式變革最突出的新文學代表,更與五四呼喚個性以及想象自我的內容密不可分。因此,朱湘才說:“浪漫體的文學是少年時代的一種最迫切的需要。這種體裁的文學,在教育上,是地位極為重要的。想象與體格的發展都在少年時代;處在這個時代內的少年,如其有健全的、積極的戀愛文學,健全的、優美的騎士文學給他們閱讀,一定能培養成為想象豐富、魄力堅強的國民。”
正因如此,白話新詩在中學國文課堂的講授重點不外乎語言形式與蘊含的關乎生存與生命體驗方式的思想內涵兩個方面。
的詩歌《鴿子》最初被選人沈星一編的《新中學教科書初級國語讀本》,后來王侃如編的《新學制初中國文》、朱劍芒編的《朱氏初中國文》等教材也選編了這首詩歌。在最初選擇這首詩歌的沈星一編的《新中學教科書初級國語讀本》中,編者通過這首詩主要是想給學生明示新詩的形式特點,同時意圖涵養學生的心力,以期在文學形式上能夠啟發學生自由、明白、迅速、直接地表現自我的情感。在朱劍芒編的《朱氏初中國文》中,教材“參考”對“文體”的說明如下:
本篇是首寫景體的小詩。內容系描寫空中群鴿飛翔的狀態。雖則字面淺顯,句式解放,但句尾依舊押韻,尚不能認為純粹的新體詩。作者自己曾說,他的新詩含有詞調的很多,像本篇的格調確乎帶有詞的意味與音節的。
“表解”強調了本篇的“描寫”內容,即描寫了晚秋的天色與群鴿在空中飛翔的狀態。由此可見,教材對《鴿子》一詩的講解不僅僅是詩歌所描寫的內容,更為重要的是講述了詩歌在藝術上的特點,強調了初期白話新詩與舊體詩的關系。這在當時教材開始重視文言文的大背景下,應該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證明,在經歷了重重考量后進入中學國文教材的新詩,在中學的國文教育中也總是面臨著多方面因素的制約。中學國文教育的場域是語文技能培養的空間,更是社會權利根據自身文化建設的需要對知識進行整合的空間。在這個空間內,新詩的思想內涵經歷過打磨漸漸適應了當時的教育宗旨,與其時的主流政治文化結合,在這種知識生產的復雜對話中很好地發掘了文本的深層意義,實現了文本意義的增值與空間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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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筆者看來,出版社不僅是單純的文化機構,以編輯出版發行各類圖書、教科書、期刊為天職,更是出版人干預社會、表達訴求、樹立社會形象的利器。1912年元旦在上海成立的中華書局,實際上就是出版人陸費逵、戴克敦、陳寅、沈頤和沈繼芳等發現商機之后,謀求發展的一次成功嘗試。
爆發后,思想保守,具有保皇情結的商務印書館掌舵人張元濟斷定“革命必不能成功,教科書不必改”。可是善于審時度勢的陸費逵卻集資2.5萬元,與戴克敦、陳寅等人日夜兼程編輯擁護共和的教科書。民國成立后,把握時代脈搏的教科書一經中華書局出版,便迅速占領了市場,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領先一步,將商務印書館甩在身后。因此,香港學者蔡思行指出:“中華書局的成立,正切合1912年中華民國共和政體的建立,需要適合共和政體新型教科書的歷史大勢”[1]。斯言極是,如果沒有陸費逵等人對政局變化的準確預判,就不會有中華書局的華麗登場。
除了對時局的準確把握之外,中華書局的掌舵人還順應時代潮流,積極投身雜志出版,打造知識生產與文化傳播的輕騎兵和先鋒隊。陸費逵觀察到“一國學術之盛衰,國民程度之高下,論者恒于其國雜志發達與否覘之”。而雜志在知識的生產與文化傳播的過程中,擔負著與教科書并不完全相同的使命,特別是對不在校園中讀書的社會大眾而言更是如此。在他看來,“雜志多,則學術進步,國民程度亦高。而學術愈進步,國民程度愈高,則雜志之出版亦愈進也。”[2]因此,中華書局成立不久,即于1912年創辦了《中華教育界》。 1914年,又相繼創辦了《中華小說界》《中華實業界》《中華童子界》《中華兒童畫報》等雜志。因為出版的這些雜志“銷路尚佳,評論頗好”,所以在當年的12月,陸費逵于中華書局第五次股東會上報告未來的營業方針時,明確指出“除教科書外,希望較大者為字書及雜志”。可以看出,此時的陸費逵已把教科書、字書和雜志作為中華書局重點出版物。次年,中華書局又創辦《大中華》雜志,邀請梁啟超出任主筆,以3年為限。加之同年創辦的《中華婦女界》《中華學生界》,中華書局推出了“雜志”。對于中華書局面向各界讀者進行雜志編輯、發行業務的布局,涉及政治、文化、教育、實業、兒童、學生、婦女等近代社會各個重要議題的作為,香港公開大學教授趙雨樂認為實乃“從最廣泛的讀者階層,推拓至適切于中國的改革方案”[3],有利于啟蒙社會大眾。
中華書局所創造的這種同時出版書籍與期刊的“書刊文化”,究竟在哪方面有別于報社兼辦雜志及雜志社獨自出刊的“報刊文化”呢?主編周佳榮指出,近代中國出版文化的發展與書店同時編印雜志是息息相關的,書店期刊對出版社的其他出版物起了宣傳、推廣和促銷的作用,同時也聚集了一批作者向書店投寄和撰寫文稿,其中不少文稿得以累計成書,編印單行本,成為另一種出版物。更為重要的是,書店借著創辦雜志的關系,與眾多作者以至各方面的專家學者保持經常而密切的關系,編輯們在物色著書人選時,更是如魚得水、知所取舍,[4]這既有力地推動了圖書出版,又有益于圖書與期刊的互動,形成某種優勢,從而更好地生產知識、傳播文化。
在近代中國,書籍、雜志兼具了“商品”和“文化” 雙重性格,對引進新知識和新思想,以至影響整個時代的文化與教育,扮演主導者角色。[5]中華書局在形式上與性質上,雖然是一個私營出版社,但對于國家的知識生產與文化傳播也有所兼顧。這同樣與陸費逵等中華書局的創辦人及其同仁的努力分不開。正如舒新城所言:“因為要謀公司的生存,不能不注意于營業,同時覺得過于蝕本的東西,又非營業所宜。在這‘左右為難’的境況中,我們只求于營業中,發展教育及文化,于發展教育文化之中,維持營業。”[6]對于他們做好文化精神產品供社會大眾閱讀消費,借以發展教育與文化事業的努力和貢獻,應該予以充分肯定。
二
顯然,中華書局所以能夠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與出版人、編輯、作者、印刷者、發行者、讀者的努力是分不開的。他們在不同的環節上參與著知識的生產與文化的傳播,然而在以往撰寫機構歷史的時候,學者們頗為倚重機構本身所保存的檔案資料、年報、內部和對外的通信、數據統計等等“客觀”的文字資料,而以機構中的“人”作為撰寫機構歷史的主體對象,在已有的書寫中并不多見。針對這種情況,蔡思行提出自己的看法,倚靠機構檔案資料來勾畫機構發展的歷史,固然能客觀并正確解答“何事”的問題,卻沒有解答“何人”的問題,機構歷史的可讀性將會有所減低。[7]為了改變這種狀況,蔡思行以中華書局的掌舵人陸費逵為主線,利用陸費逵的筆墨、和中華書局共事的編輯、作者及員工的回憶文字,再加上民國時期出版的報紙和雜志作為旁證,撰寫中華書局從創辦至興盛、從“民六危機”到二三十年代再到抗戰前后的發展歷史。這樣的敘事模式和觀察視角,強調“人”在歷史變遷中的主體地位,使中華書局發展進程中遇到的危與機、對員工之情、對國家之義躍然紙上,令人耳目一新。此外,彭淑敏和曾漢棠的兩篇文章,分別圍繞陸費逵所著《教育文存》和《修身講義》,探討其教育思想、國民教育思想、修道養德思想等議題,有助于深化對陸費逵和中華書局歷史的認識。
在近代中國文化企業中,家族性和地域性的特點也很突出。丁潔就圍繞常州人與中華書局這一主題展開了敘述,并通過展現中華書局出版人、辭典部部長、《辭海》主編沈頤,中華書局常務董事吳鏡淵和印刷所副所長唐鴕三位常州籍人士在中華書局創辦、危機和發展中的努力和貢獻,揭示中華書局的早期發展與常州人的關系。
在中華書局的百年歷史中,香港分局所經歷的崢嶸歲月同樣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梁偉基通過發掘《陳君葆日記全集》中有關港局的記載,勾勒出20世紀三四十年代港局的基本情況,包括港局的主要負責人及其關系,文化界、政界與港局的往來情況、港局的出版事務等,將不少重要的人物和片段呈現出來,為未來港局研究奠定基礎。
在中華書局,不論是在上海,還是在香港;也不論是整個出版機構的發展脈絡,還是圖書、教科書、雜志的出版取向、價值觀念,往往都受到其掌舵人的深刻影響。因而對相關人物做出深入研究,將有助于透徹地了解中華書局的諸多方面。[8]對此,筆者深表贊同,并且堅信如果能夠對出版人、編輯、作者、印刷者、發行者、讀者的互動多予關注和集中探討的話,該書乃至新聞出版研究成果都將躍上一個新層面。
三
近代新式出版業的勃興與新媒體的出現,使出版物成為了思想家、文人、政客、作家、知識分子,以及社會、文化界、讀者之間的重要橋梁。[9]出版人借由編輯、出版、發行等一系列活動,與作者、讀者進行互動,并滿足著人們對知識和文化的需求和期待。大量的思想主張、生活哲學、文化觀念等憑借不同的文化載體傳播開去,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讀者和社會各階層人士的政治觀念與思維方式、知識系譜、社會文化的樣貌。知識本身不斷地被文化生產者賦予新的時代內涵和意義,并傳播開去,成為公共知識和社會文化。
教科書被視為近代傳播知識的重要媒體和主要途徑,對在校學生的影響特別大。然而不同時期的教科書因為編者受到時代政治、社會環境的影響,他們建構的知識又成為一個特定時代知識場域,編著者去取資料的觀點,也反映一個時代風貌,因此研究教科書表述的內容,不獨注意其思想啟蒙的作用,也要注意教科書內文本記載的時代面貌。“其中針對婦女兒童的教科書,更是國家基礎教育發展甚為關注的課題。”[10]香港樹仁大學教授區志堅從《中華女子國文教科書》入手,通過文本分析的方式,在字里行間發現教科書的編者意欲塑造女“國民”形象的努力。他還通過對女性身份的解讀,探討傳統、觀念和知識的變遷等深層次問題。
更為重要的是,區志堅將教科書中的課文與傳統的女子教材進行對比,以解答新的文化生產對時代話語的回應以及中西文化的融合與傳統觀念的現代化表達等問題。對比的結果是,《國文》內談及的“男勤于外,女亦勤于內”的女子形象,蘊涵著對傳統女子讀物內“男主外,女主內”觀點的重新解讀,認為男女兩性的社會分工是由于兩性“生理關系”與性格所致,“是把男子和女子分為不同的工作崗位和責任”[11],不僅要求新時代的女性應該具有中外歷史地理、宗教文化、商業知識、公共衛生及政治體制的知識系譜,還要承擔起料理家務和奉獻國家的雙重工作,成為“融合國粹歐化”的“國民”和為家為國的“共和國國民”。他指出,《國文》建構的女子形象,既有傳統道德觀念在民初得以保存的一面,又兼具帝國瓦解的新形勢下,對于重建女性社會形象的急迫需求,既復雜,又含混,認為傳統與啟蒙不是違背,而是相輔相成。區志堅還大膽地提醒讀者穿越時空,回到百年前作一番親身體驗:若身處晚清至民國“轉型時代”的中國,國家朝向現代性的發展,這種時回傳統,時向“進步”的情況,可能才是一個真實知識界的面貌。[12]
香港浸會大學學者侯勵英對《中華婦女界》雜志的研究亦有異曲同工之妙。《中華婦女界》是一份以女子為主要讀者的生活消閑式刊物,內容涉及教育、婚姻、就業、家事等內容,其中不乏有關生活品位、文學消遣、奇聞趣事等迎合女性讀者口味的文章。但是編者的主觀意圖卻隱含在里面,即“透過文章的刊載和渲染,以及女性讀者的響應,雙方產生互動的關系,共同就女子政治、教育、就業、國事、權利等論題抒發意見,逐步凝聚了女性的力量。”[13]作者發現,《中華婦女界》致力于培育女子心智,所關注的是女子“為女”“為妻”和“為母”的角色,最終目的是讓女子一來可以“修身”,二來能夠“齊家”,獨立自存,既不是家庭的負累,也不是社會的包袱。該雜志呼吁打破傳統男女不公的現象,但也質疑女子平權的能力,認為必須考慮“男女固有特性及分業之原理”,而男女不需“強同”于一。它關注女子必須面對的問題,推動女子面向社會,但也宣揚女子須以家庭為重,強調她們為妻為母的天職。
由此觀之,該雜志的編者所重視的依然是女子的家庭角色,謳歌的還是“賢妻良母”等傳統女性觀及其典范。因此說,它只是對傳統的一些女子典范諸如“忠貞”“孝敬”“克勤”“儉樸”等加以沉淀和重塑。[14]然而,它對傳統女性形象的重新解讀即對傳統觀念的現代表達及其背后隱藏的意義值得關注。實際上,編者是冀望通過既有性別制度,通過男性對女性進行自上而下的規范和勸導,塑造以傳統女子典范為藍本的“新”女性,這在近代社會性別關系調整中似乎是進中有退。但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其中的“退”也正是歷史進程中難以跨越的地方。這也再次證明,在知識生產和文化傳播中,充滿矛盾、沖突,有時并不是一帆風順的,現代很難一下子掙脫傳統的捆綁,即便是在新式出版機構中,也還在傳播著傳統的性別觀念和文化。
四
出版與知識生產和文化傳播的關系耐人尋味,值得深究。特別是近代以來,隨著西方文明的輸入,中國文化面臨越來越大的挑戰。中國文化在經歷近代文化再造的過程中,始終面臨著“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雙重挑戰和抉擇。如何理解西方文明與“現代”、如何定位中國文化和“傳統”、如何“融合國粹歐化”擺在了近代中國知識分子特別是出版人的面前。出版人不僅掌握了知識、文化承傳與創新的載體,而且自覺或并不自覺地充當了知識、文化傳播與交流的使者和工具,將自己寫進歷史。出版社通過知識生產、文化傳播的各種實踐活動,不僅展現了近代中國文化發展的脈絡,而且參與締造了中國人的知識系譜、價值觀念和思維方式。
商務印書館和中華書局等近代民營出版業的勃興,主導了20世紀中國的知識革命,變革了傳統知識生產的模式,亦改變了編者、作者、讀者和文本書寫之間的關系。借助出版研究的獨特視角,我們得以窺見知識生產之于時代和文化的復雜關系及其獨有的魅力。
注釋
[1]蔡思行:《時代的追憶——不同的“我”與中華書局》,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4—35頁。
[2]陸費逵:《宣言書》,《大中華》1915年第1卷第1期,第1—2頁。
[3]趙雨樂:《民國共和體制的抉擇——從梁啟超主編〈大中華〉雜志說起》,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3頁。
[4]周佳榮:《中華書局與民國時期“書店期刊”的風行》,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76頁。
[5]同注[2]。
[6]舒新城:《中華書局編輯所》,《圖書評論》1932年第1卷第1期。
[7]參見蔡思行:《時代的追憶——不同的“我”與中華書局》,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9頁。
[8]參見丁潔:《中華書局研究述評》,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21頁。
[9]趙雨樂:《民國共和體制的抉擇——從梁啟超主編〈大中華〉雜志說起》,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313頁。
[10]區志堅:《建構“男勤于外,女亦勤于內”的女性“國民”——陸費逵的教育思想及〈中華女子國文教科書〉》,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42頁。
[11]區志堅:《建構“男勤于外,女亦勤于內”的女性“國民”——陸費逵的教育思想及〈中華女子國文教科書〉》,周佳榮主編:《百年傳承:香港學者論中華書局》,香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58頁。
[12]同上,第179頁。
章太炎
(1869-1936)
名炳麟,字枚叔,號太炎,浙江余杭人。是我國近代史上有巨大影響的革命家、學者、教育家。早年投身反清民主革命,"七被追捕,三入牢獄",中華民國建立后,又積極參加護國、護法斗爭。后專心治學,對文字學、音韻學、經學、佛學等均有精深造詣,被公認為學術大師。一生講學,學生中黃侃、錢玄同、魯迅、周作人等均成為文化大家。
1932年初春的燕京大學校園內,能容納幾百人的講堂座無虛席,顯然這里即將舉行一場演講。北平是文化中心,燕大也曾迎來不少文化名人,但這一次的陣勢卻非比尋常。但見講臺上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目光炯炯,身旁五個人一字排開、垂手侍立,令人詫異的是這五人都是文化界大名鼎鼎的人物。隨著演講開始,五人各有分工,負責板書的是錢玄同,負責翻譯的是劉半農,負責倒水的是黃侃,負責回答同學提問的是馬裕藻和吳承仕。而演講的主角便是革命先驅、學術泰斗章太炎。
章太炎一生從未執教高等學府,但“章門弟子”這一身份卻是進入高等學府的敲門磚。我們看看“五四”前后國內最高學府“北京大學”的文科教師陣容:黃侃教中國文學、錢玄同教文字學、周作人教外國文學、魯迅教中國小說史,此外馬裕藻、沈兼士、沈尹默、朱希祖等人也都是章門弟子,北大文科一脈已基本為章門弟子執掌。此外,其他大學的著名教授也多出自章門,當時學界爭相以章門弟子為榮,開口便稱“吾師太炎如何如何”。這也足以印證作為他們的老師——太炎先生在學術界至高無上的地位。
章太炎雖然始終未在正規學校任教,但一生都在講學之中,弟子更是遍布海內,里面有“四大天王、金剛、五百羅漢”。而其中著名的“金剛”竟來自一次“開小灶”的講學。
1908年,在日本留學的魯迅、周作人兄弟急盼聽到章太炎的課,可是講課時間和他們自己的課程有沖突,于是便請求先生在周日開一個特別班,沒想到章太炎欣然答應,還把授課地點安排在自己的住處。這次持續大約一年的家教式的“開小灶”,一共引來了八個學生,而這八人日后竟都成了中國文化史上的杰出人物,被稱作“金剛”。
讓我們穿越回100多年前,來到章太炎在東京的寓所,看看這師徒相授的溫馨一幕:早晨八點,特別班開始上課。太炎先生衣著隨意,到了夏天甚至光著膀子講課。在一間不寬闊的寓所內,師生環繞一張小矮桌,席地而坐。條件雖然艱苦,但一開講,太炎先生即滔滔不絕、毫無倦意,一直講到中午12點。枯燥的《說文解字》,在他講解下竟詼諧幽默、妙趣橫生,聽課的學生都有茅塞頓開之感。除了正式內容,師生間更多的是天南海北、古今中外的一通閑聊。小小房間常常充滿笑聲,錢玄同說話最多,又常在席間爬來爬去,魯迅干脆給他起了個“爬來爬去”的外號。
這正是自孔子和柏拉圖以來,歷經千年的文人間的私人講學。既是師徒間的教學相長,也是學友間的相互切磋。如林語堂所說:“在牛津和劍橋,那些教授是怎么教學生的?他們把學生叫來,一邊抽著煙斗,一邊天南海北地聊,學生被他們的煙和談話熏著,就這么熏陶出來了。”可在今天的學校里,類似的師生如朋友般的談天式教學和各式各樣富有詩意的教學方式已難覓蹤影,這不能不說是令人遺憾的。
1936年,重病中的章太炎依然每天堅持講學不止。家人勸他休息,他說:“飯可不食,書仍要講。”太炎先生最后一次講學時已不能進食,幾天后,一代大師與世長辭,他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課。■
張頤武
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大學文化資源研究中心副主任。從事中國當代文學、電影、大眾文化和批評理論的教學與研究。90年代以來,在全球化與中國當代文化關系方面進行了一系列前瞻性的研究,著有《在邊緣處追索》《大轉型》《從現代性到后現代性》等論著多種。
蔡東藩的《歷代通俗演義》是一部讓我印象深刻的書,這部書在我少年時代曾激起過我的強烈興趣。那是20世紀70年代中期,可以讀的書少得可憐,但一個少年求知的興致是極高的,閱讀的興趣極強,加上當時的課業沒有什么壓力,所以可以讀現在的青少年未必有時間去讀的“雜書”。當時中華書局出版的蔡東藩的《民國通俗演義》就是真正能夠讓我感受樂趣的“雜書”,它能夠把民國早期的紛亂復雜的歷史講得有條有理,而且還饒有興味。雖然有一些大段引用當時文件部分看的時候覺得枯燥跳過了,但還是覺得這部書吸引了我。后來就要求母親將《歷代通俗演義》都借來看了,當時的閱讀是非常專注的,所以也讀得很快。通過這部書,我才真正對中國歷史發生了興趣。當時覺得歷史的復雜和豐富實在是超出一個少年人的理解之外。看到那些征戰殺伐、宮闈紛爭之中的人性的難測,確實感到和當時那種簡單的黑白分明的歷史觀大不相同。當時我們的歷史知識都是從“儒法斗爭”的框架里來的,歷史在那個框架里是如此單純,但蔡東藩所給與我的卻是一個遠比這豐富和蕪雜得多的歷史。一部書里治亂興衰的王朝的命運和在王朝命運中的許許多多個人的際遇都讓人感慨。我覺得是這部書才給了我一種強烈的啟示,就是人生和歷史都超出了一個少年人的單純的想象之外,其間的奧秘不是我能夠簡單地理解的。我記得當時尤其喜歡蔡著每一回后面的那一小段議論,對于人間的成敗興亡以幾句話加以概括,有點像《史記》中的“太史公曰”。雖然只是寥寥幾筆。我覺得確實是能夠點出歷史的許多內在的奧妙的。我對于中國歷史的基本事實的了解就是從這部《歷代通俗演義》中獲得的。
三十多年前的印象一直延續到今天,我一直覺得這部從秦朝開始一直敘述到民國初年的煌煌巨著,確實是了解中國歷史的最佳的通俗讀本,也是一部讓人獲得基本歷史常識的最佳入門津梁。如果我們需要理解中國歷史的豐富和復雜,蔡著確實是一部難得的線索清楚、故事完整、細節生動的作品。它以通俗小說“演義”歷史,以歷史知識“豐富”通俗小說。讓中國傳統的歷史“演義”小說的類型有了自己最后的一部絕唱。十一部大書,足以作為歷史“演義”小說的終結。在這部書之后,不再會有那種在傳統的教育下形成的歷史意識和小說意識的集大成之作了。
今天看來,蔡東藩身處中國歷史的最大變局的20世紀,卻以一個傳統讀書人的胸懷,為我們留下了這部書。這部書當然是通俗化的歷史,其中的歷史知識都沒有越出一個傳統讀書人的精神修養的范圍。在中國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蔡東藩所具有的那種傳統的胸懷和責任感讓他成為了通過“通俗小說”的方式捍衛傳統的連續性和傳統價值的人物,他和他的著作沒有被歷史遺忘的真正價值其實正是這種對于中國文化的強烈的自信。
對于這位身處20世紀變局之中的傳統文人來說,這種自信既是一種價值的堅守,又是一種知識傳承的信念。他相信自己的這部書會有知音,歷史也會在未來得到更多的同情和理解。蔡著的不可替代的價值其實在于他所關切的是歷史的大線索,專注朝代興亡命運中的種種微妙和復雜的人的命運和歷史的命運。從蔡著中,我們可以獲得最基本,卻最難有明確概念的歷史傳承演化的知識。這種知識其實當然有一種歷史理性在其中,但這種理性卻是現代歷史敘述者常常追求的,他們在追求對于歷史理性的表述的時候常常忘記歷史是活生生生命的延展,是人的生活和命運的展開,歷史變成了一種刻板和單調的表達。但在蔡著中更多的卻是可以觸摸的感性的“故事”。正是蔡著里的那些故事,才有實實在在活的歷史的生命在。從蔡著中,我們可以感受到歷史生命的氣息,歷史活的存在的魅力。這部書可以讓我們真實地感受中國文化和歷史的大命運。
關鍵詞:戲曲藝術;活態文獻;昆曲藝術;曲譜;補園;手抄本
中圖分類號:J802 文獻標識碼:A
什么才算是戲曲典籍中的活態文獻?
曰:可讀、可唱、可演、可傳,能夠處處體現戲曲作家、表演藝術家和傳承人的豐沛氣韻來,這樣的戲曲經典才是活態呈現、生機勃勃的文獻瑰寶。
如何才能算成是戲曲典籍中活態文獻的傳承人?
曰:能夠將戲曲典籍予以活態化的傳承,能夠從文學形態、曲譜形態、肉身傳承形態等不同方面,寫定劇本與曲譜,培養清曲、劇曲等不同層面上的接班人,這樣的個人或者家族,才是戲曲典籍中活態文獻的傳承者。
對元代重要戲曲總集予以清點之后,對明清、民國乃至共和國以來的部分活態化戲曲曲譜典籍予以回顧之后,再來觀賞補園家族的《昆劇手抄曲本一百冊》,我們可以大致認定,這批手抄曲本,與明清、民國和共和國建國以來的《振飛曲譜》等重要文獻一樣,都可以說是戲曲典籍中的活態文獻代表作之一。
因此,本文勢必要探討補園家族五代人之于《昆劇手抄曲本一百冊》的關系、淵源與流變。
一、非活態文獻的重要戲曲總集傳承
即便是元雜劇的一些寶貴的總集,無論編到何種程度,也還算不得是真正活態化的戲曲文獻。
最早的元雜劇作品集,原為明代戲曲家李開先的藏書,劇本或稱“大都新編”,或用“古杭新刊”,清藏書家黃丕烈稱之為《元刻古今雜劇》。此書后來輾轉流落到東瀛,羅振玉從日本得到此書后,經王國維定名為《元刊雜劇三十種》。臺灣的鄭騫、揚州大學徐沁君、蘭州大學寧希元等三位教授,先后整理出版過相應的刊本。
我在大學本科就讀期間,曾接受過徐沁君教授一個學期的教誨,他講的就是關于《新刊元刊雜劇三十種》①的校勘整理過程。其態度之端莊,治學之嚴謹,考證之細密,至今想來依然如在目前。業師王季思主編的《全元戲曲》②,也收錄了《元刊雜劇三十種》。我在中山大學就讀文學博士期間,老師還將其中的一劇加以整理,稱之為《〈詐妮子調風月〉寫定本》。
流傳最廣的《元曲選》,是臧懋循從劉延伯處所借的三百多種劇本選編而成。作為文學本讀,元雜劇引人入勝;從文學本改編為后世戲劇,元雜劇有其健旺的生命力。但是元雜劇究竟如何唱,如何演,除了【九轉貨郎兒】、【新水令】等曲目還有可能在昆曲中得到一定的繼承之外,人們還是難以窺其全貌。
明抄本《古今雜劇二百四十種》,也是收錄元明雜劇的著名總集。今存 242種,分裝64冊。其中包括了明刻本《息機子雜劇選》15種,《古名家雜劇》55種,明抄本雜劇172種。1958年本書影印入《古本戲曲叢刊》四集,且因此書為明代著名曲家趙琦美(1563-1624)抄校收藏,每冊書內附有趙琦美在萬歷四十二年至四十五年間(1614-1617)的校跋,是乃其脈望館的鎮館之寶,故題名為《脈望館鈔校本古今雜劇》。
清人錢曾(1629-1702)的《也是園藏書目》曾記錄此書中每劇的名目,所以也有“也是園古今雜劇”之稱。其中還收錄董其昌崇禎年間的4篇跋和錢曾抄補的3行缺文。此書先后蒙趙琦美、董其昌、錢謙益、錢曾、季振宜、何煌、元和顧氏試飲堂、黃丕烈、汪士鐘、趙宗建、丁祖蔭等藏書家收藏,并于1938年經鄭振鐸先生之手,藏于北京圖書館。該書經過那么多優秀學者們文化接力般的自覺傳遞,這不能不說是中國文化史上的一段佳話。
現存的的戲曲文獻中,另外一部最著名的傳奇總集,首推明刊本《六十種曲》。《六十種曲》是毛晉所收錄的59種傳奇,加上雜劇《西廂記》正好是60種。
自明之后,中國的雜劇和傳奇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大致總集,基本的劇本陣營,就此大致排列開來了。
近代以來,從曲學大師吳梅先生的《奢摩他室曲叢》開始發端,接下來劉世珩選輯《暖紅室匯刻傳奇》,盧前選輯《飲虹叢刻》,隋樹森先生補成《元曲選外編》,鄭振鐸先生首倡編印《古本戲曲叢刊》,包括王季思教授繼承吳梅老師的曲學事業,編印《全元戲曲》,都是對前賢的師范、繼承和發揚,求全求萃,厥功甚偉。
在這些重要的戲曲典籍中,基本上都保留了演唱的曲牌。但是一支曲牌究竟如何演唱,還是專業藝術家們的事情。而且即使是音樂與表演方面的專家,也未必能夠將這些曲牌準確無誤地傳承下去。
因此,這些重要的戲曲總集,作為十分珍貴的典籍,還是基本上屬于文學文獻的范疇,還不能說是可讀、可唱、可演、可傳的綜合性、立體化的活態戲曲文獻。劇本總集的出版當然重要,但是戲曲劇本如何演唱,如何使之能夠傳演下去,也是不可偏廢的要事。
在以上所舉的歷代曲家中,除了吳梅先生在文學、曲學和劇學方面都有著極大的造詣之外,其他諸公大多數還屬于戲曲文學、戲曲美學的研究者,在曲學與劇學方面,皆未能投入更多的精力,也未能體現出更多更廣更豐厚的成果。
現代國家與國語
任何一個社會構造現代國家秩序,排在優先位置的事業都是構建“國語”,這也是西方現代“國民國家”(nation-state)構建的重要標志。然而,中國人建立構造國語的具體條件和使命,與西人本應完全不同。
現代中國的立國者清楚地意識到了國語的問題。比如,在倡導文學革命之初就清楚,自己的這一事業等同于歐洲現代國家建立之初確定、創造國民的語言文字的活動。他在著名的《文學改良芻議》一文中就提到了“但丁、路德之偉業”,他自己又加以注釋稱:“歐洲中古時,各國皆有俚語,而以拉丁文為文言,凡著作書籍皆用之,如吾國之以文言著書也。其后意大利有但丁(Dante)諸文豪,始以其國俚語著作,諸國踵興,國語亦代起。路德(Luther)創新教,始以德文譯《舊約》《新約》,遂開德文學之先。英、法諸國亦復如是。今世通用之英文《新舊約》乃1611年譯本,距今才三百年耳。故今日歐洲諸國之文學,在當日皆為俚語。迨諸文豪興,始以‘活文學’代拉丁之死文學;有活文學而后有言文合一之國語也。”在看來,但丁、路德之偉業,就是依據國民之現實的言與文,創造了作為現代國家之構成性制度的“國語”(national language)。
此處“國”語之國,在歐洲背景下,一是針對羅馬教廷而提出,旨在標識出本國民共同體的地方性;二是針對封建制分散的社會格局而提出,旨在把這一共同體內部分散的小共同體凝聚成為全國性共同體。這樣的國語對于現代國家結構之形成和穩定,具有重要意義。國語打破了國家疆域內不同地方之間、及社會上層與下層之間的隔閡,而把生活在共同體內的人凝結為一個具有明確同胞意識的緊密群體,即“國家之民”。如張君勱所說:“言語的因素,很關重要,因為言語與民族情感有絕大關系,總得要彼此言語互相了解,才能休戚相關。”而這種休戚相關之感,正是形成所謂“同胞”意識的基礎,它是國民共同體的精神基礎。可以說,作為現代國家之前提的“國民”,實在是隨著國語的出現而形成的。從這個意義說,欽定英文版《圣經》與莎士比亞對于英格蘭人的價值,確實是遠超乎宗教與文學領域的,它們塑造了國語,進而塑造了國民共同體。
不過,當中國人于19世紀最后幾年產生構造“國民國家”之自覺時,其所面臨的歷史背景,與16、17世紀的歐洲各國大不相同。如張君勱所說:“中華民族在民族之要件上,如風俗、語言、文字等,早經具備。”早在周代,中國就已經做到了“書同文”。此后兩三千年,中國的文字都是基本統一的,雖然其間經歷了某些自然的變化,但基本保持了連續性。因而,今人依然能夠辨認、閱讀和理解西周鐘鼎銘文,也可以辨認、閱讀、理解戰國之帛書、秦漢之竹簡。先秦的經典,借助歷代的注解,今人可以相當順暢地閱讀、理解。從地域上看,兩千多年來,所有地方的人民基本上都接受同一文字書寫的經典的教育。集權的皇權制度吸納全國人才,又在全國范圍內配置官員,這本身也是文字保持同一性的制度基礎。
當然,一旦進入“言”即口頭語領域,問題就會復雜得多。語言學家確認,今日中國存在七大或者方言區,北方相對統一,南方與北方差異較大,此即所謂“南腔北調”。南方內部差異也非常大。而方言通常是人們的“第一語言”,從小生活在這個語言群體內,人們用這樣的語言與親屬交流,它自然也會支配人們的思維,諸多習俗也是與這樣的語言聯系在一起的。
語言必然需要記錄,方言的存在也意味著地區性文字的存在。香港報紙中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字,用于表達粵語之音。事實上,各地都存在這種情況。以筆者老家陜西關中一代為例,很多字的發音與普通話不同,要記錄這些字音,就需要在一般漢字之外,另外使用一些本地文字。否則,將無從記錄。
但是,這個情形并沒有妨礙國語之出現與運轉。首先,在中國歷史上,言、文是分立的,文字同一對人們的語音產生了牽制作用。其次,大范圍的交流,也導致在每個歷史時期都會自然形成一種“官話”。操粵語的康有為、梁啟超到北京參加科舉考試,從事政治活動,他們必須與外省人交流,與常駐北京的中央政府官員們交流,在日常生活中又會與北京人交流。如果他們外放到陜西或江蘇擔任地方官,又需要與當地胥吏、民眾交流。凡此種種社會交流情景,都會促使操著不同方言的人士,尋找可以相互聽得懂的話語。官話就在無數這樣的摸索中自然地誕生。因為權力中心長期在北方,因而,這種官話必以北方方言為基礎,但它不可能就是北方方言,而必然融合了其他方言的音素。
這樣一個官話的形成,完全是一個自生秩序的過程。至關重要的是,在古代中國,政府從來沒有試圖以官話替代方言。各地方言在其相應區域內自由地生長、演化。也就是說,各種方言同樣處于一個自生秩序的生長過程中。
今日之國語――普通話,也正是在前現代的官話基礎上構造出來的。換言之,現代中國此一國語的誕生,如果與歐洲各國相比,其實是相當輕易的。歐洲各國既要構造口頭國語,又要構造文字,而中國早有自己獨立而各地相同的文字體系,也存在著一個現成的官話體系。從這個意義上說,現代中國的國語其實是最不需要有意推廣的,因為,它本身具有深厚的歷史根基。構建國語的事情,對現代中國的建國者來說,基本上是不需要的。
但奇怪的是,過去一個多世紀,中國的精英和政府卻在這方面投入了巨大精力,結果則是今日人們看到的國語的全面危機。
國語的霸權
過去一個世紀現代國語構造的失策及其后果,可以語言的三個面相予以考察。
首先是“文”。民國初年,諸多知識分子基于啟蒙主義立場,發起“白話文”運動,在教育體系中全面廢除文言文教育。這樣的教育在相當程度上切斷了語文和文化的連續性,中國語文成了無源之流,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自我提升的能力。過去一個世紀,從作家,到學者,再到普通民眾,書面語言表達能力呈現持續下跌的趨勢,而且絲毫看不到回升的跡象。相反,文字的粗鄙化、歐化,卻大行其道。
其次是“字”。1950年代以降,政府利用權力制定了新文字標準,此即“簡化字”。簡化字把很多同音不同義的字合并為一,比如干、等,削弱了文字表達的清晰度。政府制定簡化字的目的是民粹主義的,據說此舉便于勞動人民識字學文化。海峽兩岸人民識字率的數據對比已經證明,這種說法根本不能成立。強制推行簡化字所帶來的后果,與白話文教育一樣,在相當程度上導致了文化的斷裂。
第三是“言”。民國時代議會制訂“國音”標準經歷了廣泛深入的審議,最終決定,盡可能保持南北方之語言平等權,以最能代表北方官話的北京語音為“基礎”,同時也吸收了南方方言的語音特點,如區分尖團音和保留入聲。
由于一些令人難以理解、也無從知曉的原因,1950年代人為構造出來的普通話卻基本上忽略南方方言。普通話不像是國家之語,而更像一種純粹北方的方言體系。它不僅沒有進一步融合“南腔”,與南方方言之間的差異反而在擴大。這樣的“國音”,不是國內各種方言的融合,而是一種方言支配其他方言。
如此不合理的構造方式導致普通話的表現能力相當有限,更重要的是,它是不公平的,不合乎現代國家構造的基本原理。有些國家以兩種或者多種語言作為官方語言,這里堅持了國語構造的平等原則。一個國家如果準備以一套語言體系作為國語,那么,這個國語體系必須具有足夠的包容性。否則,它就沒有這個資格。因為,現代的國民共同體中的國民是平等的,因而,每種地方性語言都有參與國語構造的道德性權利。僅僅根據部分國民的方言構造國語,忽視另外一部分國民日常使用的語言,顯然是不公正的。
總之,當代國語上述三個方面的構造都存在嚴重缺陷。造成缺陷的根源是理性的自負,尤其是站在語言專家背后的權力的自負。從文、字到言,語言本來應當屬于一個自生秩序系統。而作為一個自生秩序的語言,也完全可以演化出大規模共同體溝通、交流所需要的國語。三千年前的中國,就已經是這樣的語言共同體了。從1950年代開始,權力卻自負地介入到國語構造過程中。借助于權力的支持,專業理性也必然趨向于簡單和粗暴,墮落成為專斷的意志。構造簡化字、白話文和普通話的專家,忽視了中國這樣一個大國的語言的豐富性,也忽視了中國這樣一個大型文明的歷史連續性,而僅憑某種短期的政策性考慮,進行大膽的制作。這樣的制作必然是粗劣的。
而就是這樣制作出來的國語體系,借助權力取得了霸權地位。從1950年代開始,政府借用權力強制推廣簡體字,也在全國范圍內推廣普通話。尤其是1980年代之后,借助現代傳播手段,政府進行語言強制的力量更為強大。政府強令所有大眾媒體只能使用簡體字,強令所有電視臺、廣播電臺只能開設普通話節目,勉強開出的方言節目時時遭到政策沖擊。廣東的粵語風波,也是因為權力展露了限制粵語的企圖而引起的。
對于現代國民國家來說,國語當然是必要的、重要的。但是,權力強制推廣國語,則是在構造一種霸權。中國作為一個大國,地方文化的豐富性,是其文明最大的優勢所在。這種霸權必然吞噬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窒息中國文明的生命力。人是用語言思考的,也是用語言生活的。伴隨著方言口語的消失,很多地方戲曲在消失,地方傳說在消失,習俗也在解體。凡此種種,可能導致文化意義上的地方共同體的解體,進而導致其實體的潰散。
1990年代之后,現代化迷信又借助權力以另一種方式侵入到語言領域:考試制度導致外語強烈沖擊母語。結果出現了一種十分怪異的現象:在教育體系中,外語、通常是英語所受到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母語。
周人的智慧
現代國民國家乃是“一”與“多”的平衡,國語的霸權則過分地強調了“一”,忽略了“多”,而這樣的“一”最終也必然會枯竭為“無”。今天,需要對這樣一種構造國語、廣而言之對構造文化的模式,進行反思。三千年前周人處理“禮”、“俗”關系的智慧,可作為此一反思的絕佳典范。
周人本為西方蕞爾小邦,因天命降臨,而獲得了對整個華夏區域的治理權。周人基于“天命靡常”的憂患意識,以誠“敬”之心深思熟慮,提出了構建“天下之需”的諸多偉大原則,其中之關鍵就是區別對待“禮”、“俗”,而又在兩者之間保持平衡。后出的《禮記?王制》對此有簡明而深刻之概括:
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濕、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
周人作為共同體的治理者清楚地認識到,由于地理、氣候、歷史、文化、信仰等因素,不同地方的人民之“俗”必然各不相同,這表現在氣質、飲食、生計、服飾、信仰等方方面面。凡此種種,是無法、也不應當予以強制改變的。其實,對于共同體秩序之構造和維系而言,也根本用不著改變。只須修齊“政教”即可,此政教就是“禮”,就是最抽象、最高層面上的法律、政治安排。
下面兩則歷史記載表明,上面的原則并非虛構,而確實為周初治國者所實踐。
《左傳?定公四年》記載,宋國公子、春秋賢人之一子回顧周公分封情形:周公之子伯禽被封于魯,封康叔于衛,兩處封地均在殷墟,因而,“皆啟以商政,疆以周索”;封唐叔于晉,此地原為夏人故居,當時已雜居大量戎狄,故“啟以夏政,疆以戎索”。所謂商政、夏政,就是商人之俗、夏人之俗;所謂“索”,似乎是指“度”,也即尺子。“疆以周索”的意思就是以周的度量來經劃土地。而度、量、衡向來為禮的基礎性內容,“疆以周索”,就是說這些地方適用周禮。
《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了一個更為有趣的故事。
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為魯公。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后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后除之。故遲。”太公亦封于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也。”及后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后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此一故事透露出周公治國的智慧,而完全合乎《王制》所概括的原則。周人面臨的局勢是高度復雜的:在周人所封之諸侯國內,不同族群具有不同的文化、歷史條件,有其不同的“俗”,公侯須將其凝聚成為一個邦國。而這些邦國在其特定條件下,又會形成獨特的地域、邦國之俗,周天王需要考慮如何將這些邦國凝聚成為一個具有內部凝聚力的天下。
諸侯和周王似乎普遍采取了“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的原則。政教也即禮是一致的,俗卻是各異的。這樣,在諸侯邦國與天下這兩個層面,周人都維持了禮的普遍性與俗的多樣性之間的平衡。周人雖是武裝征服者,但他們尊重當地人民的“俗”。
不過,假如完全屈從于這種俗,則天下無法成為及維持一個大規模的共同體。因此,各地諸侯通常又都會程度不等地堅持“周禮”,這個禮是以周人的習俗為根底的普遍的規則體系,它更多地規定治理的基本制度安排。
這樣,在周的天下秩序中,俗是多樣的,禮則是普遍而一致的。這雙層規則體系作用于不同領域。從社會結構的角度看,“禮”主要作用于上層的貴族精英群體,他們具有較高理性,可以接受禮的繁瑣、嚴格要求。如此,天下的貴族被普遍的禮制規則體系整合為一個共同體。不管其身居何處,他們都有共同的想法、意識、行為模式、價值觀念,比如晉吳雖相隔兩三千里,貴族見面,卻可以同用《詩》《書》對話。正是這套禮樂體系,把分散的、封建的小共同體聯結為一個整體的天下。同時,從時間維度看,這個普遍的禮制規則體系和意識還可能向下滲透。
總之,正是透過周人的禮制,華夏共同體、也即“天下秩序”真正形成。與此同時,天下又保持了習俗的多樣性。今天人們也可以清楚感受到地域文化的差異,而這種差異,就定型于西周、春秋時代。而盡管有這種差異,天下卻是一個整體。人們也普遍形成了天下必須作為一個整體存在的意識。
今人總喜歡把秦始皇當成統一國家的建立者來贊美,歷史事實卻是,周的禮樂文明才是華夏共同體形成,并保持凝聚力的真正驅動力量。西周、春秋時代的華夏天下,早就已經做到了“書同文”、“車同軌”。而與秦始皇不同,周的天下沒有被權力整齊劃一,而保持了俗的多樣性、豐富性。迷戀秦始皇統一說,就等于宣告,在中國人心目中,天下只能依靠武力統一并維持共同體。
齊其語,不易其宜
周人處理禮俗的智慧值得今人在對待國語的時候借鑒。
不錯,構建現代國家,不能沒有國語。但是,現代國家也以人的完整性為前提,這包括自己從小熟悉的語言、生活方式得到尊重。建國的智慧就在于,禮與俗、國語與方言土語和古代的文字、語文并存,并在兩者之間保持平衡。國語供人們方便地相互交流,方言土語則維持文化、生活方式的多樣性,古代的文字、語文則保持歷史的連續性,這些就共同構成文化、社會活力的源泉。缺乏任何一個,都會導致文化之偏枯。
保持“一”與“多”平衡的關系的根本必要性在于,中國是一個大國。大國的現實就在于語言、文化的多樣性,很多人將語言的繁多,視為一種包袱。然而,這實際上是一個優勢,因為,繁多的語言背后,是豐富多樣的文化。如此多樣的文化之存在及相互交流,就是作為一個整體的中國文化的吸引力所在,也是中國文化進一步演進的動力所在。舉一個例子:明末清初秦腔在全國各地流傳,各地藝人操各自方言,自然地使之變化,而繁衍出多個地方“梆子”劇種,包括遠在浙江紹興的“紹劇”。語言區通常同時也是文化區,也是生活方式區,中國作為一個大國所具有的多樣的生活方式,可以增進所有國民的選擇空間。以某種霸權消滅這種多樣性,也就等于人為取消了中國文明的規模優勢。
包括普通話、簡體字、白話文在內的國語體系目前享有霸權。周人處理禮俗的智慧提示人們,國語的地位本來不需要是霸權式的,當代社會根本應當拒絕秦始皇式的“書同文”。因而,目前的國語體制,應當更化改制,一如漢武帝―董仲舒的更化改制,改制的基本取向就是拋棄對權力的迷信,放棄建立國語霸權的企圖,在言、字、文等方面采取寬容、平衡的政策:
第一,在言的方面,政府應當繼續維持普通話的“官方語言”地位,但不應再強制推廣普通話。各地方電視臺、電臺在保證至少有一個頻道使用普通話播放節目之外,可以自由地決定使用普通話或者本地主要方言錄制、播放節目。
第二,在字的方面,應當允許簡、繁體字并存。官方正式文書確實應當使用簡體字,但某些特別的文件也可以使用繁體字,比如,與古代文化遺產相關的文書,似乎就應當使用繁體字。至于新聞出版機構究竟使用何種文字,則由其自由選擇。
第三,在文的方面,應當大幅度增加學校教育過程中文言文的閱讀量。歸根到底,中國語文的根底在豐富的古典文學傳統,今人追求語文之美和精確,就必須透過回到源泉進行創造,否則,現代白話文的表現力必然日趨枯竭。
總之,按照現代國家的基本原則,現代國語不可能是秦始皇式的統一,而應當是周代式的禮俗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