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23-05-30 09:37:50
開篇:寫作不僅是一種記錄,更是一種創造,它讓我們能夠捕捉那些稍縱即逝的靈感,將它們永久地定格在紙上。下面是小編精心整理的12篇我恨你爸爸,希望這些內容能成為您創作過程中的良師益友,陪伴您不斷探索和進步。
每個人都會遇到一個像救世的英雄。
那天早上,茶蘼抓起衣服就胡亂往身上套,站在衛生間只用水漱了漱口,頭也來不及梳,牛奶也沒顧的上喝就背上書包,嘴里還像小狗一樣叼著幾塊面包,手忙腳亂地下了樓。是個人都看得出今天的茶蘼上學即將遲到了,況且茶蘼還是一個走讀生,一想到班主任那副惡狠狠的面孔,步伐不由得加快了。這時,一個女孩騎著自行車停在茶蘼面前說,“上車。”
茶蘼一臉疑惑,但最后還是坐上了車,自行車行駛了起來,茶蘼緊繃的神經也漸漸地松懈了下來,女孩身上有一股茶蘼迷戀的味道——薰衣草香。茶蘼就這么坐上了一個陌生人的車。后來的茶蘼知道了她的名字——花事。
……
天,挺藍的!
(2)天,還藍么?
后來,她們成為了最要好的朋友。她們一起去上學,她們一起在寒冷的冬天吃雪糕,她們一起在樓頂大唱情歌。后來的后來,她們都遺失了彼此。
那天傍晚下雨了,花事站在欄桿旁,冷冷地看著茶蘼,雨水無情地打在花事的身上,花事遠遠地沖茶蘼咆哮道:茶蘼,我恨你,我恨你媽,我恨你全家。你們為什么要奪走我的幸福?為什么?
花事,我知道你很難受,我爸媽離婚了,然后她逼著你爸媽離婚,最后她和你爸爸結婚了,還脅迫他放棄自己的女兒,那就是你——花事。
可是,花事,我該怎么辦呢?你最恨的人就是我最愛的人。我們還小,以至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爸爸媽媽離我們遠去。
茶蘼走上前去,想拉住花事,希望可以安慰花事。花事抬起頭,狠狠地打了茶蘼一巴掌,說:“滾。”
茶蘼瞬間明白了什么,一個“滾”字結束了她們的友情,結束了她們的聯系,結束了她們的親情。
茶蘼轉身,一步一步地消失在雨中。
……天,還藍么?
(3)天,還藍吧!
花事,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你叫花事,我叫茶蘼。你應該不知道茶蘼和花事的意思吧——茶蘼花開,花事茶蘼。一株佛家經典里孤獨寂寞的彼岸花茶蘼是花季最后盛放的鮮花,茶蘼花開過后,人間再無芬芳,盡管我們愿望的最深處,并不希望你我茶蘼,并不希望看到悲傷的彼岸花,卻依舊祈禱它發芽、綻放。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寧愿相信花開到盡頭就是一片光明,但是為什么花開了你卻沒看到就走了?難道真的是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葉兩不相見嗎?所以就看不到,所以在花落的那刻便注定結束?
茶蘼不知道后來的花事怎么樣了,只是她們都遠離了那個是非之地,誰也沒再見過誰。
……
天,還藍吧!
(4)天,好藍啊!
幾年過去了,茶蘼也大學畢業了,在師兄的幫組下進入了電臺,起初在幕后干一些瑣事。后來,邊做邊學,慢慢地爭取到了主持人助理的名額,離主持人只差一步之遙了。當晚師兄和幾個同事拉著茶蘼去慶祝,當同事們羨慕的問道:“你進步真快啊,有什么訣竅沒?”
茶蘼認真地想了想,卻用調侃的口吻回答道:“有,是親情。”隨后,大家哄堂大笑。
可其實這是真的,花事消失的幾年里,茶蘼再沒見過她,哪怕一丁點的痕跡都沒有,她徹底消失不見。而茶蘼能做的只是充實地過好每一天。因為茶蘼始終覺得,彼此還會相見。可能是一年后,可能是五年后,可能是十年后,甚至更久。但無論如何,茶蘼都希望自己能讓花事看到最好的一面。
……
天,好藍啊!
(5)天,真的藍!
又一年過去。
茶蘼成為了電臺主持人,雖然只是主持一個凌晨的音樂主題尋人節目,但也非常滿足了。放幾首歌,再播一條尋人短信或者接一個聽眾打進來的電話,通常都是尋找那些失去聯系的親人的,或者只是純粹發發牢騷的。
今天一如往常,凌晨的節目開始了。
“失去的曾經,轉身不再回眸,不哭不鬧的安靜,誰懂?誰來珍惜?大家好,這里是XX電臺的茶蘼尋人節目,我是主持人,茶蘼。”
兩首歌過后,電話接進來。
“喂,您好!請問怎么稱呼?”
“……”
“您好!請問您要找誰?”
“……”
過后,導播那邊出現了掛斷的手勢。茶蘼正要進行,電話那端終于開口了。
“找到了”她說
茶蘼愣了一下,笑了。
……
昨天,爸爸買了一本名叫《感悟》的書。書一拿回來,我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書中感人的故事真多,有《女老師的47個吻》、《舍棄》、《讓我流淚的香橡皮》……可讓我最感動的還是《十八年的秘密像座山》這篇文章。
這篇文章講述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作者的親生爸爸在一次戰斗中為了救作者現在的爸爸(養父)而犧牲了,作者的養父為了報恩娶了恩人的妻子(當時已有了作者在肚里),那個恩人的妻子就是作者的媽媽,而生下來的女兒正是作者。本來作者的養父在西安的老家有了一個戀人,但是由于作者的養父為了報恩放棄了她,使她痛苦地去了美國。不知情詳情的作者本以為當天自己看到的坐在酒吧的女人(作者養父以前的未婚妻)是爸爸現在的情人,生氣之下誤會了爸爸,使爸爸受了無數委屈,直到看了媽媽臨終前寫的信,作者才明白了背后的故事。讀到這,我已經淚如雨下了,心想自己不也在讓父母受委屈嗎?
那一次,爸爸的朋友出差去了,就拜托爸爸照顧他的女 兒。她的女兒在我家住下了,一開始不覺得父母有什么變化。后來,我感覺到父母越來越偏心,那個女孩缺什么有什么,而我需要什么總是要拖幾個星期才有。我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地對媽媽說:“你們偏心,你們再也不愛我了,只喜歡別人的孩子,我恨你們,恨你們!”媽媽把我拉到了書房,耐心地對我說:“瑤瑤,你長大了,不要不體貼別人。你靜下心好好想想,你爸爸的朋友叫我們照顧他女兒,我們是不是不能有失于責任?再說你看小妹妹的爸爸媽媽出差一個月才能見一次,如果我們不多關心她,小妹妹就更傷心了,是吧?”我沒有再說什么,可心中依然悶悶不樂。直到我讀了這篇文章,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不懂事,才知道世間有一種愛是不需要說出來,那就是“親情”,有一種愛是最珍貴的,那就是“友情”。我還小,許多感情我都不懂,但我知道一定要學會理解別人。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一定會聽話,做一個懂得為人著想的孩子。
三年后,太太由洛杉磯飛到紐約,在餐館打工,丈夫則升級成了工頭。
日子愈過愈好了。太太再次懷孕,在美國生了二女兒。
二女兒來得真是時候,美國的經濟繁榮,到處蓋新房,我那朋友的收入大增,使太太辭了工,全心帶孩子。
“每次帶這個孩子,就想起家鄉的大女兒,覺得真對不起她。”朋友的太太總這么說。
又隔四年,他們都拿到綠卡,把家鄉的孩子也接了來。
大女兒來時已經有娘一般高了,卻十分靦腆,十分怯懦,到哪兒去,都要拉著媽媽的手。
大概覺得虧欠,兩口子從女兒下飛機那天,就買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似乎想一下子補足女兒十年的損失。
大女兒上了學,請了家教,由半句英文不會,到拿班上的第一名。亭亭玉立,愈長愈美,卻變得愈來愈叛逆。總跟妹妹吵架,總扯著嗓子對爹娘吼:“我現在才知道,妹妹從小就過多么好的日子,可是你們把我丟給奶奶,我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你們害我受苦受了十三年,我恨你們,我也恨妹妹!”
一個住在南部的老同學,每隔一陣就要來臺北,去看一個康復科的醫生。原因是,她的肩膀痛,僵硬得連手都抬不起來。
“臺北這個醫生比較神。”每次我笑她老遠趕來,她都解釋,“我每次來看上三天,回去能撐上一個月。”
有一天,她又來臺北,我請她吃飯。
“其實也不是臺北的醫神。”她突然改口了,“是因為我那孫子太煩人。我只有離開他,一個人清靜幾天,病才能好點。”深深嘆口氣。“真倒霉啊!小時候給我爸爸做奴才,結婚之后給丈夫做奴才,生孩子之后給孩子當奴才,現在又給孫子做奴才。我是一輩子當奴才的命啊!”
說完,她掏出一沓孫子的照片,一張一張指給我看:“瞧!這小子多漂亮,他聰明極了!”
“看得出來,你很疼他。”我說。
“當然,”她指指胸口,“疼到心里去了。”
前幾年,母親的一位老朋友來紐約,兩位老太太躲在房里,關起門,嚼舌根。
兩個人耳朵都背,以為在講悄悄話,其實外面聽得一清二楚。
“我家那個老混蛋,居然說他下輩子還要娶我。我下輩子做豬,也不嫁給他,我啊,受夠了。”來訪的老太太喊。
可是一到晚上,她就念:“老頭子該起床了,不曉得在干什么,不知道他會不會用微波爐……”
去年,老先生死了。這老太太來電話,居然全是罵“早死早好!活著也沒做好事。苦日子全是我陪他過的,這兩年總算有點錢,他又老得不能動。我啊,冤死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到臺北的朋友家做客。
他這些年很發,150平的大房子,兩個傭人,三條狗,卻只有—個女兒。
那天,他的岳母也在,一邊喂小孫女吃飯,一邊念經似的說:“你真好命,婆婆真羨慕你。你爸爸媽媽有知識,這么小,就知道控制你的膽固醇,不吃蛋黃,婆婆苦命!以前有蛋吃就不錯了,老吃大肥肉,到現在膽固醇都降不下來,婆婆哪天死了,才冤呢!都怪你的公公,讓我年輕的時候吃那么多苦。”
這話讓一旁的公公聽見了,不高興地說:
“我什么地方讓你吃苦了?是你掌勺,我膽固醇更高。我要是早死,才是被你害死的。”
這時女主人過來,拉著臉,也不知是開玩笑,還是當真:“我才羨慕我女兒呢!有這么有錢的爸爸媽媽,讓她含著銀湯匙出生,又只生她一個,哪兒像我,生下來苦,還有一大堆弟弟妹妹……”
很奇怪,這些年來,四周的朋友愈過愈好,愈來愈發,卻總聽他們怨。
老的怨,中的怨,小的也怨。
使我想起以前,有一次我氣喘,醫生叫我買了幾瓶非常名貴的藥。
可是才用兩次,我氣喘就好了。
“要是早知道,何必買這么多瓶。”我對醫生說。
“老天爺要是早知道你會怨,何必要你這么快好。”醫生回答。
也想起一個大家常說的笑話一
孩子哭,說他的糖被人搶走了。
“不哭不哭。”大人再給他一塊。
孩子笑了,但跟著又大哭起來:“要是沒被搶走,現在就有兩塊了。”
我們不都是孩子嗎?在“大得”的時候,怨“小失”。在升官的時候,怨事多。
你總說你是世界上最壞的爸爸。
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
你說你哪一天不在了,我一定要忘記你。
如果我還愛你的話,我想我會試著忘記你的。在那一片陽光下,你種的葵花發著亮,飽滿舒暢。
01
“小薰啊,我去跑出租去了,你自己吃早飯啊。”
——爸爸留的紙條。
爸爸是跑出租的,每天很早就走了,很少留在家里。
媽媽經常在房間里潸然落淚,他也是不知道的。
記得在一個周末,爸爸好不容易留在家里,就在自家的陽臺上——
“小薰,你們過得很辛苦吧?尤其是你媽媽。”他嘆了一口氣,擺弄著陽臺上幾臺盆景,碧綠色的葉子尖稍發黃——我們家里的人都無心照料。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辛苦,媽媽應該會很辛苦吧。”我擺弄著辮子。
短暫的沉默。
“小薰,”他說,“爸爸,不是一個好爸爸。”
我曾想安慰他,但安慰并不是我的強項,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看著他寬大厚實的背影,透露著凄涼孤獨。
“對,你是世界上最壞的爸爸了。”我點點頭,對他說,“不過我最喜歡世界上最差的爸爸。”然后我露出微笑,輕輕注視著他,我覺得我說的這句話很成功。
他搖頭,苦笑:“對不起啊。”
我忙說:“世界上最差的爸爸,還是我爸爸。”
他不再說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怎樣想的。
如果你是世界上最差的爸爸,那我就做世界上最好的女兒。
我在心里說。
02
爸爸的腿受傷了。
是被人砍傷的。
他曾很驕傲的告訴我,當時劫車的人手拿了兩把刀,他都不怕,趁著歹徒張望搞不清方向的時候,他快速的把車開到了最近的一個警察局,他說當他看到“police”那個閃亮的英文的時候,心突然放寬松下來了。
“看來警察和醫院對我還是有用的。”爸爸坐在輪椅上微笑。
聽說這個傷要養半年呢,爸爸整天呆在家里無所事事,就在我們家(一樓)下面種滿了向日葵,每天照料。
“種葵花好啊,葵花漂亮,還能結瓜子。”他又微笑。
“為什么不種牡丹什么的?”我問他。
他搖頭,“牡丹多俗氣,不好,不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突然想起這句話,好笑起來。
爸爸也笑了,“以前,我父親母親,也就是你爺爺奶奶,在我們住的村子里頭到處種滿了葵花,擺龍門陣(聊天)就嗑瓜子,賞葵花,你奶奶聽說茶,也想弄個葵花茶,結果爺爺一喝就吐了,那才叫好玩!”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半晌,我輕輕開口,“要是我們現在還在哪里就好咯,多清閑啊。”
他輕笑,“你忘了,那年子發大水,村子被淹了……”他突然哽咽了一下,沒開口。
我明白了,差點忘記爺爺奶奶就是被淹死的呢。
突然覺得眼皮酸酸的,沉重,不是想哭的那種感覺,是很累才會那樣。
“我也不是一個好兒子。”他又說,聲音啞了。
我轉過頭去看他,他眼圈通紅。
我只是笑:“你怎么變得這么多愁善感啦?你又不是窮搖乃乃!”
他嘆嘆氣,撫摸著一株長得格外粗壯的葵花,“小薰,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會忘記我嗎?”
我搖搖頭,“我記性很好的,不會。”
要忘記一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03
爸爸腿傷好的差不多了,就又去開出租了,葵花我來照顧。
我每天都急匆匆的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噴壺到那一片葵花里去了。
站在葵花里頭,我仿佛被花海淹沒了,那種感覺,是比獨獨欣賞我家那盆牡丹要好的多的。
前面一朵牡丹亭亭玉立,后面葵花早已花開成海。
“媽——”我輕輕叫道,然后聲音停了。
媽媽正收拾準備些什么,“光靠你爸爸開出租那些錢,不夠的,脆直接搬到新店里去住,店開他個通宵!”
媽媽開了一家飯館,早上早餐,中午中餐,晚上供應中餐湯鍋干鍋火鍋等,深夜就賣燒烤。
應該很少有這樣一家店,生意應該比較好。
我家不算大,可現在就好像只剩我一個人一樣了,空落落的。
“砰。”門輕輕關上了,有些昏暗的光線照進房間里來,這里的一切都像灰塵一樣。
我向陽臺跑去,花開成海的葵花沖我微笑。
那些葵花真是漂亮呀。
如果只剩一朵,那一朵肯定就活不下去了。
從那以后我的生活庸庸碌碌。
媽媽會偶爾回來看看,每次回來第一句話都是“爸爸在家嗎?”
我總是說:“既然那么想見到爸爸干嘛不回來住?”
她搖頭。
爸爸升職了,每天只用坐在辦公室里登登記記,經常把我叫過去幫忙。
遇見我媽媽時,我總說“回來吧,爸爸的錢夠我們一家生活了。”
她還是搖頭,“我只是想讓我們家富裕點,不好嗎?”
我笑,“富裕不等于幸福嘛,一家團聚才幸福。”
“一家團聚?”媽媽輕輕哼了一聲,無奈的攤攤手。
“小薰,”媽媽拿紙巾擦了擦眼睛,“以后長大了,一定要有出息。”
我逗笑似的看著她,“那你送我上‘艾利斯頓’吧!”
她顯然是疑惑不解。
04
在我一次又一次的好說歹說下,媽媽終于搬回來住了幾天。
葵花愈加旺盛了,比其他種類的花更大的花芯上能看見幾粒瓜子。
爸爸這里有一份出租登記表,一點半開會要用,本來是要我送過去的,就擺在客廳里。
我望著看電視的媽媽,“媽,我進房間睡會兒覺,一點半叫我。”
她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
這一覺睡得挺綿長的,我醒來已經兩點了。
我蹬蹬蹬跑出房間:“媽!我跟你說了一點半叫我!”跑到客廳一看,擺在茶幾上的登記表不見了。
媽媽見我來了,微笑著說:“剛才你爸爸回來過一趟了,拿走那東西了,我就沒叫你。”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媽媽眼中有些異樣。
晚上,爸爸回來了,一踏進家門就氣勢洶洶的叫我:“小薰,你是怎么回事?”
“爸,怎么了?”我正在廚房忙活呢,絲毫不知道我到底做什么了。
“小薰,不是叫你給我送登記表來的嗎?怎么回事?”
“我媽說你中午回來過了。”
“我什么時候回來過?”
媽媽正從臥室走出來,“啪”的把一沓紙放在茶幾上,“某月份出租登記表”幾個醒目的大字赫然立在紙上。
她不是說登記表被爸爸拿走了嗎?
“媽!你是怎么回事!”我氣憤的瞪著她。
“我怎么回事?”她冷哼一聲,“自己的工作還要讓女兒忙活,有沒有出息!”
明顯是媽媽和爸爸之間的矛盾。
“我的工作養活咱們一家子人,讓女兒幫忙是把她當一家人,換你我心里還不踏實呢!”爸爸沖著媽媽咆哮,“沒見過你這么惡毒的女人,什么東西!”
“哎呀,爸,媽,別吵了!這件事本來就是媽不對,有什么好爭的!”我實在忍不住了。
媽媽臉色越來越青,“小薰,怎么能這么跟你媽說話,什么叫我的錯!”
“媽!”我使勁沖著她大吼,“你怎么還這樣呢!這件事就是你不對——”
“啪!”媽媽的一個巴掌從我臉上揮過。
臉蛋有些發燙。
“爸,算了,別跟她計較,她就是這種人。”我把爸爸推進了臥室,我自己回了房間,不顧媽媽現在臉上那副狠毒的樣子,狠狠的把房門關上了。
“小薰你還學會摔門了!我——”媽媽正要推門進來教訓我,我馬上把門鎖上了,“真不知道你還是不是我媽媽。”
我一頭扎到床上,把自己悶在被窩里,到晚飯時間也不出來。
氣氛暫時平靜了下來。
05
于是,我爸又只能每天開著出租在街上跑來跑去。
又是一個晴空的午后。
“小薰。”爸爸渾厚的聲音從我后面響起。
“爸,今天怎么沒去開出租?”我邊澆花邊問,順便剝下幾粒瓜子。
“那個,這些事情我想你更清楚一些,”爸爸頓了頓,“先問問你,你還恨你媽媽嗎?”
我一段時間不想再說話,“恨,不過沒辦法,她還是我媽媽。”
“都是爸爸不好,”爸爸突然沒了聲音。
半晌,他還是開了口:“小薰,開出租車時死亡算不算工傷?”
“應該算吧,”我轉頭看他,“你什么意思,你可不要——”
“哎,想哪去了,我們有個同事就死了,我是問問而已。”他連忙擺擺手,打斷我的話。
“哦,那你可得小心啊,千萬別死——啊不!出事。”我轉過頭去澆花。
“還有,你也不許有這個念頭,要不然,我恨你一輩子!”我補充一句。
沒察覺到他有一絲微笑。
今天周末,我去媽媽店里幫忙,雖然一句話都不說。
“小薰,把盤子洗一洗。”媽媽在廚房里吩咐。
“嗯。”我冷冰冰的搭理一聲。
媽媽突然停下手,看著我,“小薰,過來。”
“沒空。”
“媽媽有話跟你說。”
“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
“小薰。”媽媽走過來,拉住我的手,“你還在恨媽媽?”
“關你什么事。”我扭過頭。
“上次的事情,媽媽跟你道歉,以后媽媽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媽媽誠懇的望著我,淺淺的眉毛不自主往下低落。
“可你干嘛要這么做,你不知道你犯了一個多大的錯嗎?”我把手從她手里抽出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我還不是想讓你多陪陪我嘛。”
“你——到底是氣我爸什么?”
“氣他因為工作而不理我們母女兩了唄。”
“真的?”我轉頭看她。
“真的。”她沒有半點欺瞞的意思。
“那你要跟爸爸道歉。”
“好。”她臉上重新露出微笑。
可我們何曾知道,爸爸再也收不到這個道歉了。
06
出事的時候,整個城市華燈初上,傍晚時分。
我和媽媽趕到醫院,手術室里亮起了白熾燈。
“小薰——”媽媽握住我的手,身體顫抖,“爸爸他一定會沒事的。”
我害怕,但我不會發抖,也不會流淚,“放心,他會很安全的。”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
時針不知轉了幾圈,手術室的門開了。
走出幾個醫生護士,額頭上還掛著汗水,后面的推車出來了,床上的人蒙著白布。
媽媽驚慌的跑過去,揭開白布,爸爸安詳的躺在上面,額頭上的血跡已經干結,衣衫破爛。
“不——不可以——”她喃喃低語著,兩行淚順著臉頰流下,“我還沒向你道歉呢——你不要這么死掉——”
我很少流淚的,但現在眼眶泛出一點晶瑩。
“小薰,開出租車時死亡算不算工傷?”——這是他說過的話。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又好像更加迷茫。
果然,事后我們獲得公司賠償,以及爸爸在出事前去買保險的公司的保險金。
爸爸的葬禮并不會很豪華,因為我們帶著他的骨灰回到他以前住的地方——現在已是一片荒野。
“老葉——你怎么就這么離開我了呢——我還沒和你道歉呢——”我和媽媽站在這片荒野中,對著爸爸的墳,她又開始流起了淚,喃喃自語。
“媽——人經歷生老病死生離死別都是正常的,別這么不爭氣好不好——”我用勁捶打著媽媽的背,讓她打起精神來。
“小薰!”她轉過頭又一把抱住了我,輕輕抽泣。
我的淚也不自覺往下流。
爸,你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尾聲
牡丹已經枯萎,葵花依舊燦爛。
將車子推到車室的時候,發現車室的車已經被塞得滿滿的了,夏漫將車停在一旁,費力地搬移著其它車子,努力留出一個空隙。
“夏漫。”身后一個聲音。
停止了自己的動作,緩慢轉身,撂了一下自己拂下的頭發。是他。
凌夜正指著一個他身后的空車位,含笑望著她。
夏漫遲疑了一下,轉過車頭,放進那個車位。
很自然的,夏漫和凌夜并肩向學校樓上走。他是有男生風度的,不易察覺地在女生右邊,而且盡量靠得女生遠一點。夏漫不想回頭,這樣只會破壞兩人默不作聲的和諧氣氛,瞥眼,依然可以望見他衣衫的扣子少了一顆。
在臨近教室的時候,夏漫還是出了聲,“你衣服的扣子少了一顆。”
凌夜輕輕笑著:“是要送給喜歡的女孩的。”說著將手從口袋里伸了出來,手心上有一顆和他衣服上許多扣子一樣的扣子,他示意了一下,又將手縮回去,還是笑了一下。
夏漫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跨入了教室。
夏漫拉開椅子,坐下。
身后的人還是輕拿輕放,夏漫表情舒緩了些,她天生就是喜歡安靜的。
杜笑笑是班長,她正捧著一大疊本子含笑走過夏漫身邊,正對著凌夜走去。“夜,交作業。”
聽著稱呼,夏漫就覺得胃液里泛起一陣強烈的惡心。
然后那女生特有的纖細的手指隨意拍了拍她的肩,“夏漫,交作業。”
連忙將手伸進書包里,方才發現作業本忘在家里的書桌上,昨天被夏母罵得不知所為了。轉過身,正碰上杜笑笑無懈可擊的笑容。
“我沒帶。”
杜笑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哦,我知道了。”然后小心地將凌夜干凈的本子疊在上面,長順的頭發一甩,走出了教室。
馬上要上課了,結果又發現筆盒忘在車的車籃里,夏漫小跑著將筆盒拿上來,走過老黑的辦公室門口,正好看見杜笑笑在交全班的作業本,老黑贊許的目光,正要走過去,突然一個聲音……
——老師,夏漫沒交,她說她忘帶了,可是真實度,我可就不知道了。
就那么不經意地飄進了耳朵里。
好聽的聲音似乎正在向別人暗暗透露著某些東西,不留痕跡。
夏漫頓了頓,小跑著繼續向前,鉆進教室。
老黑鏡框下的小眼睛在講臺上俯視每一個人。“我們月考剛剛考完,大家不應該放松,可就有那么一些同學,作業不交,理由是沒帶,我不知道那些同學究竟是沒帶,還是根本沒做。”
夏漫動也不動地盯著書面,似乎可以看見身后含笑的杜笑笑。
“杜笑笑,今天沒交作業的是誰啊。”老黑清清嗓子。
“夏漫。”
全班全部開始騷動起來,身旁的男生又是嫌惡地將身子離自己更遠一點兒。
“你看你夏漫,成績已經成了這樣了,你還不做作業,你可是個高中生,不是什么小學生了。”
“老師,我放在佳麗了,下午會帶來的。”夏漫抬起頭。
“做學生要誠實,你這種學生我見多了,還不是回家將作業本做完了再帶到學校來!”老黑唾沫騰飛。
“我真的做完了。”
“你還這樣說!”
“我做完了。”
老黑的大肚皮氣得一股一股,大步流星地走下來,扯出夏漫桌里的書包,手抓住書包底,開始將書抖出來,嘩啦一聲,書散得桌上地上四處都是,可依然沒有作業本。忽然一條銀白色的鏈子掉了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落在桌上。是一條項鏈。
夏漫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焦急過,可手才剛伸到項鏈邊上,另一只手就已經將項鏈拾起來,夏漫看著老黑。
“夏漫,難怪你成績會下降了,你看,你居然有心思做這個。”老黑意味深長地望著她。
“老師,這是我爸給我的,請你將它還給我。”夏漫捏著手指。
突然身旁的一個女聲,“天哪,這不是我的嗎?”
是杜笑笑。
夏漫看著她。
“這是我的,我有一次帶到學校來,結果不見了,怎么會在這兒?”杜笑笑的確有那么一條盒這條一樣的項鏈,夏漫深吸了一口氣。
“夏漫,你怎么偷……”
“我沒有,這真是我爸給我的。”夏漫幾乎眼睛都不眨地怒視著老黑,“我知道你們都不相信我,這真的真的是我的,叫千年鏈,是我爸爸送給我的。”
不知道那聲音是解釋還是懇求了。
杜笑笑在一旁委屈地嘀咕,“可我也是這樣的啊。”
那時,似乎已經很遙遠了,夏江還沒有離開,那天杜笑笑就拿出了和這種項鏈在班級中吹耀。夏漫也很喜歡,趕緊跑回去跟夏江說。
“爸爸,今天杜笑笑在班里吹耀一條項鏈,我也好喜歡哦!”
夏江笑著,“小漫也喜歡啊,那好!我們也去買一條來!”
“好哎!”夏漫開心地歡呼雀躍。
……
“爸爸,我覺得這項鏈上刻著的千年很特別哎,我想就叫它千年鏈好不好?”
“好啊。”
……
“夏漫,你可要知道,你爸爸是學校里的教務處處長,把他叫來,就知道所有了,從小就有偷竊的行為,可不對啊。“
“我沒有!”夏漫挺起頭,“把我爸叫來啊,我是清白的。”說著,掃視了一下杜笑笑。
老黑搖了搖頭,“去吧教務處長叫來。”點了一個同學的名字,那個人就飛一樣地跑去了。不過一會兒,夏江就呼哧呼哧地奔來,知識后面還有一個人——方妮。
“什么事啊,老黑,我準備和老婆回家呢。”夏江沒有看見發呆的夏漫。
“是夏漫的事情,”老黑指了指站著的夏漫,“從夏漫書包里發現了一條和杜笑笑一樣的項鏈,夏漫說事教導你送的,老江,你看看,這是你給夏漫的嗎?”老黑的手指上掉著銀白色的項鏈,鏈子還在搖晃。
夏江盯著;項鏈看了幾秒,開口,從嘴型看,是要發出“是”的讀音,夏江的眼睛閃了閃,但夏江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女人,那女人正皺著眉頭,瞪著夏江。
“怎么會呢?我怎么會送夏漫這個呢?好象沒有吧。”夏江是對著女人說的,仿佛是在告訴女人而不是在對老黑說話。
夏漫看著賠笑的夏江,眼淚因為過度的驚訝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她猛地推開一旁含笑的杜笑笑,奪過老黑指間的項鏈,站在夏江面前。
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僅僅有的,只是瘋狂!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小偷嘍!夏江,你是在告訴別人我是個小偷對嗎?”
夏江顯然被夏漫的眼神嚇了一跳。嘴巴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但只有離他最近的夏漫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在說“你放過我吧”。
“我就是問你,爸,爸,”夏漫的眼淚叮地落在地上,“你是在告訴別人你的女兒,是個小偷是嗎?”
旁邊的方妮厭惡地掃了她一眼。
“放過你?為什么!既然要找別的女人,就不要和媽媽在一起,干嗎還要我!妮不配做我的父親!夏江,我恨你!”瘋狂地拉著手中的項鏈,叮地一聲,項鏈斷了,“夏江,只要有一天,我有機會能讓你像今天的媽媽一樣痛苦,我一定會去嘗試,你聽見了嗎?”斷成兩半的項鏈摔到夏江臉上。
不過幾秒,夏江就一言不發地拉著方妮走了,女人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著。
老黑仿佛有些倉皇不安。
“老師,滿意了嗎?遂了你的愿,我成了小偷。”夏漫深吸了一口氣,“我回家把作業本帶來。”
沖出了教室后,才發現天已經下起了大滴大滴的雨。
同學們都一副看夠好戲的表情,依舊也有幾個同學仿佛意猶未盡。
這時,又是一個人影沖了出去,凌夜的位子空了。
夏漫已經到了樓梯口,雨下得真大啊,幾乎一滴雨就可以沾濕一大片的衣服。眼淚這時才盡情流瀉了出來,哭得自己都沒力氣了,就靠在墻壁上哭。
——沒有人在乎我的感受
——多么希望會有那么一個人,可以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我力量
——自己永遠都是孤單的
不管了,反正夜沒人管,還是快點回去拿作業本。忙站起身,身體才剛進入雨簾,就被一股力量拉了回來。
“你干嗎!下雨了,沒看到啊!”凌夜少有的怒氣出現在俊秀的臉上,手指指著雨中。
“那又怎么樣,我生病了也沒有人會在乎我,淋雨又怎樣,反正我還不一直是孤單一人?”
夏漫被硬扳了回來。“你在說什么啊,怎么會沒人在乎你,你媽呢?我呢?你自己呢?”
“你說什么啊,你就只知道說這些表面文字,你懂我的生活嗎?你的家庭那么幸福,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個停留在嘴邊的富家子!”
“你甘心嗎?你就被那個人這樣打垮了?”
“可是我能做什么?”夏漫望著他,雨里他的身影旁似乎也蒙上了一層霧氣。
“你……”
“爸爸媽媽他們怎么那么自私,為什么他們都只顧及他們自己的感情?我呢?我的感情呢?我恨他們,我恨!”夏漫的淚水終于混著雨水流下,凌夜愣在那里,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有雨聲著地有聲。
凌夜輕輕嘆了口氣,慢慢脫下了身上的單薄的襯衫,披在渾身濕透的女孩身上,“我呢?最起碼你還有我。”
夏漫忍不住地抽泣。
“我幫你回去拿。”凌夜拉著她來到走廊上,不一會凌夜已經消失在茫茫雨簾之中。只有那臂上的溫暖依舊,夏漫竟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啊,最起碼我還有他。
——什么都快沒有了,但我還有他。
——還有一個人真心關心我。
“夏漫!”遠處的一個男生叫著,男生特有的剛勁的身形,在雨中因為濕透的衣服而緊貼著顯示出來。
夏漫朝他揮了揮手,他拎著個塑料袋,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幾本作業本。
男生抬頭看見了發愣的夏漫,抬起右手,在頭頂上那里搖著,仿佛看到了分別已久的好友。
晶亮的雨珠在男生的額頭,四周還有團團水霧。
夏漫好象聽見心中某一處的門“啪”打開了。
放學時,夏漫從總務室拿來一塊毛巾,遞給凌夜。“擦擦吧。”
凌夜卷起衣服,輕輕拂開還粘在身上的水珠。
“要不要去我家擦一下?”
“哦,不用了。”凌夜向夏漫笑了笑,突然又回頭來:“我去你家的時候,好象你家里又很多人啊,對了,今天你爸和他身邊的女人也在。”
夏漫的臉瞬間煞白,表情凍結在臉上。
“沒事吧?”身旁,凌夜輕輕問。
夏漫緩緩搖頭。“不知道,我先走了啊。”
說完,她推著自行車奔了出去。
原地的男生看著她遠去的地方,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閃光的東西。近看,是一枚精致的戒指。
著名小品演員宋丹丹在劇中扮演了一個名叫“紫霞”、有點神奇的老太太,她生活獨立、時髦,不依賴子女。有意思的是,宋丹丹還將自己的兒子英巴圖拽進劇里,扮演“紫霞”的孫子,跟自己演對手戲。母子倆在戲中對話幽默,臺詞儼然相聲,他們的戲也成了整部劇中少有的溫情段落。
其實,英巴圖小時候曾發過長大后決不當演員的誓言,還曾對父母所從事的演藝事業“切齒痛恨”,認為是父母的演藝事業拆散了他們那原本幸福的家。誰知如今長大的他,卻一頭扎進劇組,成了戲癡。
作為離異家庭的孩子,英巴圖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身為名人宋丹丹和英達的兒子,他又是如何子承母業的?
切齒痛恨:演藝事業“疏離”了父母的感情
著名小品演員宋丹丹和著名導演英達曾經是演藝圈中的一對模范夫妻,令人艷羨,當時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們不會白頭到老。然而,1996年底,他們的婚姻卻最終生隙,漸至名存實亡。
1997年1月,宋丹丹與英達辦理了離婚手續,八年的婚姻生活畫上了痛苦的句號。多年的辛勤哺育,讓他們都與時年7歲的兒子英巴圖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離婚之時,他們誰都想要兒子,希望能與兒子在一起享受天倫。但最終,在婚姻生活里一直遷就英達的宋丹丹作出了讓步,放棄了對英巴圖的撫養權。當宋丹丹拎著行李傷感地走出家門時,英巴圖淚如泉涌,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媽媽,你不要離開我和爸爸!”雖然年幼,英巴圖已經懵懂地知道父母離婚對他意味著什么。
離婚后宋丹丹飛往美國舊金山度假。在美國期間她發現自己犯了一生最大的錯誤,她心如刀絞地思念兒子,無法控制自己的懊悔。她還從美國寄給英巴圖兩張照片和一個漂亮的賀卡:我最心愛的兒子,我的寶貝:
媽媽簡直沒法形容有多么想念你。美國的天氣特別好,藍極了,云彩特別白。但是媽媽無心在這里待,因為媽媽只想盡快回去,馬上見你、抱住你。回去以后媽媽會帶你過周末,睡一個被窩兒,給你講故事……
永遠愛你的媽媽1997.3.10
那之后好長一段時間,宋丹丹的感情生活跌入了低谷,她不僅拒絕拍戲,拒絕演小品,還時常將自己鎖在屋里,鎖在回憶之中。
那段時間英達也非常苦,他經常在拍戲時將兒子帶在身邊,又當爹又當媽,但英巴圖的性格卻依然變化很大,以前愛笑愛說的他變得憂郁、內向起來,眼角還時常掛著晶瑩的淚花;有時候,英達又見兒子翻出宋丹丹的照片,一看就是一兩個小時;或者在夢里哭著喊“我要媽媽”;有時候還會給母親寫小日記:“上個星期天跟媽媽在一起玩,好開心啊!這個星期快點過去吧,我還要到媽媽那邊去,我想媽媽啊!”“媽媽,你能聽到嗎?我在悄悄呼喊你啊!媽媽,你能感受得到嗎?你的兒子心里全裝著苦瓜。媽媽,我想你,媽媽……”有時候寫著寫著就睡著了,夢中也有淚水滴落在本子上。
宋丹丹看到兒子的這些短短的日記后,禁不住大哭起來。她覺得離婚對大人倒沒什么,但對孩子卻打擊太大了,甚至是一場災難。
作為單身父親,英達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但英巴圖依然憂傷沉郁,英達束手無策。有一天,英達突然明白,孩子是母親的身體孕育的,吃著母親的乳汁長大,對母親有著天然的依戀,母愛的細膩和柔情是深沉父愛無法替代的。如果繼續把兒子留在身邊,會在兒子的心靈上留下難以抹去的陰影,影響他的健康成長。
英達決定把英巴圖“還給”宋丹丹,讓母愛沐浴兒子成長。英達作出這個決定后,英巴圖高興得又蹦又跳:“我能天天和媽媽在一起了!”而飽受思子之苦的宋丹丹更是喜極而泣。
重新跟兒子一起生活后,宋丹丹開心了許多,情緒也好了許多。回到媽媽身邊后,英巴圖又漸漸陽光起來。但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天,英巴圖卻又陰郁起來。宋丹丹特地抽出時間,想開導開導英巴圖,化解他心中的陰云:“兒子,你心里難受就對媽媽說吧,是不是媽媽跟你爸爸離婚后,你覺得不開心啊?”
巴圖淚眼模糊:“媽媽,你能跟爸爸重新在一起嗎?我希望我們一家三口能重新在一起啊!”
“這個不能啊!媽媽要能與你爸爸好好生活,就不會走出家門了!不過,即使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爸爸媽媽也會跟以前一樣愛你的啊!”
看到英巴圖聽了她的話后不停地流淚,宋丹丹的心碎了,無邊的苦悶困擾著她。
過后的一天,當宋丹丹再次與兒子談心時,巴圖抽泣著不搭理她。過了好一會兒,巴圖又對她說:“媽媽,那你能不能不去演出啊?”
“不去演出?為什么?”
“當初就是你與爸爸各忙各的演出,感情出了問題,導致你與爸爸分開。我怕你繼續演出,又會與我感情出現問題,最后也與我分開啊!”
宋丹丹無奈地說:“媽媽要養你啊,不演出怎么掙錢啊?”
巴圖哭著說:“媽媽,我不希望你繼續當演員了!我恨你與爸爸因為熱愛這個工作而拆散了我們幸福的家!”英巴圖的話讓一向能言善辯的宋丹丹頓時語塞,自己熱愛演藝事業,但更愛兒子。她想了想說:“那媽媽少演出一些,慢慢轉行,好不?”
從媽媽的話中聽出了含義,聰明的巴圖便幽怨地說:“我今后長大了決不當演員!”
兒子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為了多一些時間跟兒子待在一起,也為了“尊重”兒子,宋丹丹的演出便少了許多。她發現,當自己演出少了以后,英巴圖果然開心了不少。
然而,好景不長。之后不久,宋丹丹發現兒子的情緒又有了波動。通過了解才得知,原來是英達與梁天的妹妹梁歡結婚了,而且梁歡也給巴圖懷了弟弟或妹妹。在巴圖單純的意識里,他認為父親當初將他送給母親,就是為了自己有一個新家,是拋棄他。他不僅對英達充滿冷漠與敵意,也再次變得陰郁起來。
兒子的變化讓宋丹丹非常著急。為了化解英巴圖對英達的怨恨,她常對英巴圖講述他小時候是如何被英達疼愛和呵護的。為了改變兒子的觀點,英達也對英巴圖更好于從前。過了一段時間之后,英巴圖才相信爸爸對自己的愛是沒有改變的。
淚中反思:演藝事業支撐了母親孤寂的靈魂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英巴圖漸漸接受父親再婚的現實后,他又突然對母親宋丹丹冷漠了。從某一天起,當宋丹丹從外面回來后,英巴圖不是耷拉著腦袋不看她,就是抬頭用眼里的寒光刺她,宋丹丹跟他說話他也愛理不理的。
宋丹丹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一如既往地愛著兒子,兒子為什么卻對自己如此態度?她難過極了:“巴圖,媽媽什么事沒做好,讓你這么生氣呢?”英巴圖憤憤地說:“你一直說在這個世界上,我是你最愛的人,可我現在才知道,你在撒謊!”
英巴圖的話讓宋丹丹聽得如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兒子這是怎么了?媽媽什么事撒謊了啊?你能告訴媽媽嗎?宋丹丹問了英巴圖好一陣,才得知其中緣由:原來,在此之前的一天,有好心人給宋丹丹介紹了一個男朋友,英巴圖聽說后,心里倍感失落!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宋丹丹又好氣又好笑,自己只是礙于面子與別人吃了一頓飯,正式交往都算不上啊!她原本想等自己心里權衡和觀察之后,覺得可以交往了再告訴巴圖的,沒想到這小家伙卻預先知道了,還為此生起悶氣來。
于是她耐心地解釋說:“巴圖,媽媽一直都是最愛你的,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但是媽媽為了養你要工作,肯定要與社會上的人交往,你不要生悶氣啊!如果媽媽真有什么打算了,會在第一時間跟你商量的。在媽媽的婚姻這件事上,巴圖的決定才是媽媽的決定!”
宋丹丹的話音剛落,英巴圖便哭了,他撲進宋丹丹的懷里,淚眼婆娑地說:“媽媽,巴圖不是在生悶氣,更不是在恨媽媽。巴圖話少的原因是害怕媽媽哪天喜歡上別人,不愛巴圖了!現在爸爸跟梁阿姨結婚了,如果媽媽再跟別人結婚,那巴圖就是一個沒人愛的孩子了!”
聽了巴圖的話后,宋丹丹又對巴圖說,他爸爸也是永遠都愛他的,他在爸爸心中的位置也是別人永遠取代不了的!
但是在那之后不久,英巴圖的舉動卻又讓宋丹丹大吃一驚,且感動不已:宋丹丹和現在的丈夫趙玉吉,以戀愛時間僅為28天的“閃婚”方式走到一起。而決定他們婚姻的人竟然是英巴圖。
宋丹丹與趙玉吉結識以后,有一天他們路過宋丹丹的姐姐家,英巴圖那時正住在姨媽家。宋丹丹想看看趙玉吉對英巴圖的態度怎么樣,于是就進姐姐家去了。沒想到,見了面,英巴圖卻對趙玉吉不反感,之后還一起去飯店吃飯。
更令宋丹丹開心的是,那天晚上,英巴圖竟然對她說,如果讓趙玉吉做他的爸爸就好了。自己與趙玉吉戀愛才28天,可以說才剛剛開始,怎么可以草草結婚呢?
但是受兒子的鼓勵,她又轉念一想,自己和英達相愛很多年后結婚,結婚后彼此又相處好幾年,可最后不也分手了嗎?因而時間不能說明一切。同時,她也很怕自己失去機會,自己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拖著個孩子,能有人看上自己就不錯了。于是,她便與趙玉吉攜手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宋丹丹無意中看到了兒子那段時間寫的日記:“我發現離婚后的媽媽變了。以前的媽媽那么愛笑,一邊做家務還一邊哼著歌曲。現在的媽媽沉默寡言,臉上寫滿了憂愁,有時夜晚,我甚至被媽媽的哭聲驚醒,在她的哭聲中睜著眼睛到天亮……媽媽,你怎么了呀?是不是巴圖惹你生氣了?”“媽媽,我錯了,我不該反對你交男朋友,我現在才明白,媽媽開心,巴圖才能開心!媽媽,只要你開心,你怎么做巴圖都支持你!”“我現在終于再次看到媽媽的微笑了,我好開心啊!看來我支持媽媽與趙爸爸結婚的決定是多么正確啊……”
這是多么乖的孩子啊!宋丹丹心頭一熱,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子承母業:愛上演藝事業他與母親同臺飆戲
宋丹丹與趙玉吉結婚之后,巴圖變得更乖了,他常常充當宋丹丹與趙玉吉之間的“電燈泡”,比如在他們散步時,他便一只胳膊摟住宋丹丹,另一只胳膊摟住趙玉吉,親熱無比。
趙玉吉也對英巴圖視如己出,英巴圖平時在家里喜歡光著腳,趙玉吉擔心大理石地板容易著涼,便把家里的地板換成木地板;英巴圖身體素質一般,為了讓英巴圖強身健體,他又經常領著英巴圖去游泳,去博物館,聽音樂會,上學校。
看到兒子和趙玉吉像親生父子一樣有說有笑,而且很自然地叫趙玉吉“爸爸”,宋丹丹就很開心。
宋丹丹跟趙玉吉的女兒也親如母女,女兒有些悄悄話甚至不愿意對生母說,卻愿意跟宋丹丹說。
那段時間,宋丹丹主演的都市情景喜劇《家有兒女》在全國引起轟動。看到這部劇不僅國內觀眾喜歡,在美國“試水”后,反響也很大時,英巴圖也更進一步地理解了媽媽,同時也更加支持媽媽的演藝事業了。
英巴圖去美國后,母子倆分隔在東西兩個半球,見一次面更加難了,只能偶爾通過越洋電話訴說彼此的思念之情。令宋丹丹開心的是,兒子到美國后變得更懂事了,也漸漸理解了父母的不容易,因而每次打電話時,他都要叮囑宋丹丹:“媽媽,你工作不要太累,雖然我很喜歡你拍的影視劇,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拍那么多戲,不然身體會吃不消的;我知道你賺錢不容易,我在這邊不會亂花錢的……”熱淚盈眶的宋丹丹為兒子的貼心和懂事而驕傲,她哽咽著告訴英巴圖:“孩子,謝謝你對媽媽的關心!媽媽聽你的!”
那之后,英巴圖對影視劇的演出和制作也越來越感興趣了,他甚至不止一次開玩笑地責怪宋丹丹,為什么她當初在遴選《家有兒女》的小演員時,不考慮選自己?比如說讓自己扮演“劉星”?
宋丹丹說:“你不是曾對媽媽說過,這輩子決不當演員嗎?媽媽可不想強迫你做什么事!再說了,我們要的‘劉星’年齡要比你小呀!”
英巴圖有些難堪地說:“小時候說的話也能算數啊?再說了,一個人認識事情得有個過程啊!我挺想干這行的,這是個不錯的謀生手段,比我小時候當保安的理想職業好多了。”英巴圖小時候的理想職業是保安,因為他總和小區的保安一起玩游戲機,聽說保安一個月能掙600塊錢,心想又能玩游戲又能掙錢,挺好的。但長大后他才發現,原來當演員比當保安掙得要多多了。
宋丹丹哈哈大笑:“那選演員時也要避親啊,除非你確是演藝之才!”
英巴圖也很俏皮:“哪能沒才?遺傳基因是個科學的東西,你都那么強,我能差到哪去?”
宋丹丹在出演了電視連續劇《馬文的戰爭》后,又與原班人馬一起組成《老牛家的戰爭》劇組。當她發現劇中有一個從美國留學回國度暑假的大男孩角色時,就想起英巴圖希望能夠被她“提攜”的愿望,于是便舉賢不避親地向制片方推薦了英巴圖。
《老牛家的戰爭》播出之后,收視率奇高,反響很好,觀眾尤其對她和英巴圖的表演贊不絕口。宋丹丹為此很開心。
幾乎所有大明星最初都反對子女入演藝圈,可宋丹丹的態度卻是努力促成,雖然兒子學的并非表演專業,但在被問到是否會支持兒子進入娛樂圈時,她卻開心地說:“我肯定支持,因為我覺得他很適合這個行當,我會盡可能把自己所會的全教給他。”
宋丹丹對兒子的表演也不吝褒獎之詞:“巴圖確實是我見過的初次演戲最放松、最自然的人,我現在雖看不清他將來要干什么,但他目前確實在表演上展現了很高的天賦,我認為他適合干表演!”
村子里到處飄著一股股賊人的甜味時,我們都知道那時村長家的桑椹又熟了一些。村長家的桑樹又高又大,擠滿了他家的小半個院子;結的桑椹又大又飽滿,一到成熟的五月,像掛著滿樹的紫水晶,饞得人直淌涎水。
那些招人憐愛的紫紅桑椹大多時候只出現在我們夜晚的夢里。桑椹成熟的五月,我每天晚上不止一次夢見自己變成一個飛人,在黑暗中煽動著一對翅膀,悄無聲息地飛落在村長家的桑樹上,將那些饞人的紫紅桑椹裝滿了身上的所有的口袋,然后滿載而歸地逃離了村長家的桑樹。
村長家的院墻高不可攀。白天,我們三五成群地在村長家附近別有用心地游蕩著,不時地望著村長家難以逾越的高墻發呆。那些紫紅的桑椹高掛在樹上,一串一串地簇擁著,讓人又愛又恨。我們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熟透的桑椹,只能使勁地咽口水。有時嘴角的涎水不知不覺地掛下來,沾著骯臟的塵土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然后慢慢地 進黑得發亮的灶里。有時我們對著高大的桑樹故意使勁咂著嘴巴,像大口大口永不知足地嚼著甜甜的桑椹。多數時候,我們會在村長家的院墻外一字排開,望著紫紅的桑椹,一齊津津有味地咂著嘴巴,像比賽似的看誰咂得最響亮。這時,我們的嘴巴發出一陣陣吧嗒吧嗒的聲音,像密集的機關槍在掃射著,然后我們傻乎乎地互相對望著,一臉滿足的憨相,一起吃吃地笑著。
桑椹成熟的五月,反正不用去上學了,我天天都要去村長家附近溜達上一陣。村里的小學時一處有著上百年歷史破敗的祠堂改成的,年久失修,不久前一個深夜在一場暴雨中轟然倒塌了。村里的孩子都放假在家,等新的學校蓋好了才能去上學。我遠遠地避在一邊,冷眼看著伙伴們對著桑椹咂著嘴巴。我從不加入他們的隊伍,一看到他們咂嘴我就在心里跺著腳罵他們沒出息。實在好沒出息。
村長女人王鐵梅高興的時候,會哐啷一聲拉開沉沉的鐵門,蓬頭垢面地突現在我們面前。他們立即爭先恐后地涌過去,巴結地圍著王鐵梅親熱地叫著大嬸、王大嬸。殷勤地喊叫聲此起彼伏,過了好久才平息下來。王鐵梅的目光瞇瞇地在一張張臉上滑過,原本就小的眼睛擠成了一線亮光光的隙縫。村長女人王鐵梅饒有興趣地說小饞鬼們,王大嬸剛起床,想解解悶,就聽聽你們咂嘴巴的聲音,王大嬸倒要看看你們誰咂得最響。他們互相望了望,一個個都很賣力地砸起嘴巴,砸得比平日更響,吧嗒吧嗒的聲音一陣緊過一陣。王鐵梅臉上的肌肉擰成了幾堆,緊張地顫動了幾下,突然間又爆開了。王鐵梅開心地大笑著,笑得彎下了腰,撅著一個圓滾滾的大屁股。王鐵梅哎喲哎喲快活地喊著肚子疼,哎喲——哎喲,王鐵梅的聲音有些粘人。
笑夠了,王鐵梅才霍地直起腰,喘著氣說,小饞鬼們,別再逗王大嬸了。王鐵梅這才發現站在一旁的我并未跟著他們一起咂嘴,王鐵梅手指一點我,立即陰著臉不高興地說,點點,你怎么不跟著他們一道咂嘴?伙伴們立馬討好地搶著答道,點點從不跟我們一樣咂嘴,王大嬸,你不給他桑椹吃,他就會咂嘴了。王鐵梅奇怪地剜了我一眼說,你真的從不跟他們一樣咂嘴?我有些倔強地點了點頭。王鐵梅掃了我一眼說,好,小饞鬼們,王大嬸聽你們的,王大嬸不給點點桑椹吃。王大嬸這就給你們發桑椹。
村長女人王鐵梅顛著身子進到了院子里,似乎在屋子里沒有逗留就端著 出來了。伙伴們立馬兩眼放光,纏上了 你盛著的紫紅桑椹。他們早早地伸出手,王鐵梅在他們有些臟的掌心上放上三顆桑椹,一人三顆。王鐵梅邊發邊說,小饞鬼們,這下解饞了吧!瞧你們這一張張嘴巴,吃什么都是天下最好吃的。
我知道沒我的份了,轉身就走。王鐵梅喊了一聲,點點,你等等,我沒桑椹給你,但我有話要問你。我有些不情愿地站住了,不知王鐵梅要問我什么話。
好了,小饞鬼們,快去給程婆婆抬水掃地去,誰要是偷懶明天的桑椹就沒誰的份。王鐵梅在轟他們走。
他們歡呼了一聲,雀躍著往程婆婆家涌去。程婆婆無兒無女,男人又死得早,是村里的孤寡老人,再加上一雙小得不能再小的三寸金蓮,程婆婆平日極需別人幫著照顧。王鐵梅常過去照料程婆婆。就因為這件事,村長女人王鐵梅在村里的口碑一直不錯,許多人在背后一提王鐵梅就贊賞地豎起大拇指,說王鐵梅天生一副菩薩心腸。程婆婆更是逢人就夸王鐵梅,把王鐵梅說成是天上派下來渡人苦難的觀世音菩薩。
在五月桑椹成熟的季節,村長女人王鐵梅就用桑椹打發孩子們去給程婆婆做些家務活。
伙伴們走得一個不剩時,王鐵梅突然盯著我問,點點,你為啥不跟他們一起咂嘴?
我看了王鐵梅一眼,遲疑了一下,有些怯生生地說,我覺得他們好沒出息,靠咂嘴巴來解饞,又吃不了桑椹。
王鐵梅認真地看著我,突然就笑了,說,點點,你想的很有出息,光靠咂嘴巴是吃不到桑椹的。
我不解地望著王鐵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王鐵梅溫和地笑了笑,說,點點,你這孩子有出息,王大嬸就喜歡有出息的孩子。
見王鐵梅夸我,我難為情地搖了搖頭,心里還是喜滋滋的。
王鐵梅又笑了笑,用肥厚的手掌摸了摸我的小腦袋說,王大嬸就喜歡有骨頭的孩子,有骨頭的孩子才會有出息。點點,你等著。王鐵梅突然扭身進了院子,不大一會,就用 裝著桑椹走了出來。
點點,給你的,快拿上。王鐵梅笑吟吟地說。
我有些迷惑地看著王鐵梅,沒想到她突然會變得大方起來,她給我的桑椹差不多和給伙伴們的一樣多。我簡直不敢奢望她會給我桑椹。我遲疑著不敢要。
快拿著,王大嬸就喜歡你這樣子,不像那些討厭鬼。點點,這事別讓那些小饞鬼們知道了。王鐵梅像一眼望穿了我的心思,一臉誠意地催促說。
我激動得雙手抖動著,有些猴急地去抓 里的桑椹。像村里人說的一樣,王鐵梅這人真的很不錯。
先吃吧!點點,吃吧!這 里的桑椹都是你的,誰也抱不走。王鐵梅笑吟吟地說。
我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只桑椹,放進嘴巴里,用舌尖將它一點點軟化著,讓一絲絲的甘甜潤進身心里。
吃吧!別磨蹭蹭地急死人。王鐵梅說。
我還是慢騰騰地將桑椹含下肚去。剩下的我再也舍不得吃了。得把它們拿回去全都交給可可。可可最喜歡吃桑椹,但心高氣傲加上斯文的可可是不會來向王鐵梅討桑椹吃的。我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干干凈凈的畫手帕,展開了漂亮的手帕。
王鐵梅咦了一聲,說點點,你這手帕好漂亮的,是誰送給你的?
我有些羞澀地低下頭,萬分不情愿地低低地說,可可送的。聲音低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王鐵梅還是聽見了我的話,她的臉頰上飛起了兩朵桃花,好像羞的是她一樣。她眉開眼笑地說,好哇!和韓若笑的丫頭好上了。點點,你出息不小啊!
我的臉頰頓時火燒火燒的,王鐵梅像是在上面點了一把火。我覺得王鐵梅有點大驚小怪的,我和可可兩家走得很近村里許多人都知道,王鐵梅應該不會不知道。王鐵梅就是想取笑我。我什么也不想再說了。
王鐵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將 里的桑椹倒在我展開的花手帕上。花手帕頓時被 濕成紫紅的一片。
你就不怕弄臟了手帕,可可會怪你。王鐵梅提醒說。
我沒有再接王鐵梅的話,抓著圍起的手帕轉身就跑。我撒開了雙腿想越快越好。
點點,有出息的孩子,明天還來呀。王鐵梅的聲音在身后攆上來。
桑椹成熟的五月,我天天去村長家附近溜達一陣。村長女人王鐵梅打發走村里的那些小饞鬼們,重視悄悄地給上我一大把桑椹。我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包好,然后在王鐵梅的取笑聲里熟透了臉飛奔離去。那塊漂亮的花手帕早已被桑椹的汁水染成了紫紅色的手帕。
我迫不及待地飛跑著去找可可。
這時候不管可可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她,突然在她面前冒了出來。可可揚著眉梢一臉驚喜地叫了聲,點點哥。可可像好久沒見面似的。其實,我和她分開還不到一個時辰。我連蹦帶跳地竄到了可可身邊。可可故意捂著胸口嗔怪道,點點哥,你想嚇死我啊!
給!我把手帕包著的桑椹深深地交給可可。
王鐵梅給你的?可可接過手帕,一臉凝重地問。
是王鐵梅給的。我點了點頭說。
王鐵梅咋對你這么好?
王鐵梅看我有出息嘛!能和一個叫可可得丫頭好上了。
點點哥,瞧你還敢亂說,滿嘴的不正經。可可笑著撲過來追著打我。
我躲閃著,和可可兜著圈子玩著捉迷藏。最后我還是乖乖地被可可逮住了,成了可可的俘虜。可可的小拳頭雨點般地輕輕飄落在我身上。
五月,桑椹熟了的日子,我和可可每天都樂此不疲地玩類似的游戲。這些游戲給我和可可帶來了真正的快樂。
鬧騰了一陣,可可突然扔下我,一溜煙地往家跑。我一心緊跟在可可身后。
媽媽,媽。可可人未進屋聲音就先飛了進去。可可撲進屋里,熱熱地叫著媽。可可將花手帕展開,一顆顆紫紅的桑椹頓時現了出來。
媽媽,你吃呀!可可挑了一刻又大又甜的桑椹,送到媽媽的唇邊。
可可媽媽一臉病容,老是按著胸口不停地咳漱,有時還大口大口地吐血。村里人背地里都說可可媽媽得的是癆病,一種會傳染的病。村里人一般都不和可可家往來,也不怎么接近可可媽,許多人都有些害怕她。可可媽媽從不到熱鬧的人群中去,偶爾會在村子里四處晃一晃,見見生疏的日光。我和可可寸步不離地緊跟在她身后。
多數時候,可可媽媽是一個異常安靜的女人。她成天安安靜靜地坐在屋子里,除了不停地咳漱聲,讓人根本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但你只要看了她一眼,你就一輩子再也忘不了她。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可可媽媽。后來我再也沒見過像可可媽媽那樣安靜的女人,一張不見喧囂的異常安靜地面孔。
可可,哪來的桑椹呀?可可媽媽輕聲細語地問。
每次可可的媽媽都要這樣問。
王鐵梅給的。給點點哥的。可可大聲地說。
可可,又沒禮貌了。記住,以后要叫王大嬸。可可媽細聲細氣地叮囑。
恩,記住了。可可點頭說。
可可總是一轉身就忘了,下次又叫王大嬸王鐵梅。下次可可媽又叮嚀一遍,說過后還輕輕搖了搖頭說,可可,你這孩子,就是不長記性。
媽,你吃。可可靜靜望著媽說。
可可媽將桑椹含在了嘴里,說可可,媽不饞,你和點點去吃呀。可可轉過身望著我說,點點,可可要是再讓你去王大嬸那討桑椹,你可別再依著她。這多不好呀!可可這丫頭就是嘴饞。可可,你要是像你點點哥那樣懂事就好了。可可,你和點點都要離媽遠點,不要靠得太近,不然媽會把病傳給你的。你們都還小呢,一輩子都不要叫病纏上了。好了,可可,媽該吃藥了。
可可家的屋子里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藥瓶,那些藥瓶里裝著各種顏色的大大小小的藥丸。
可可聞聲跑過去拿藥,可可知道媽媽什么時候該吃哪種藥瓶里的藥丸。
我看著可可,又看了看安安靜靜的可可媽,我就覺得自己也突然變得安安靜靜的。可可跑前跑后給媽媽拿藥時,我在一旁什么也幫不上,我總記不住那些大大小小的藥丸,那些藥丸在我眼里似乎都是一個樣。
吃過了藥,可可媽安靜地看著我,含笑說,點點,你和可可出去玩吧!別由著可可使性子。可可媽總不讓我們在屋里多呆,不一會兒就攆我們出去。
我懂事地點點頭,朝可可丟了一個眼色,兩人手拉手出了屋子。
可可媽一直在身后安安靜靜地看著我們。
出了屋子,我側著身子問可可去哪里玩?我一向聽可可的話。我媽媽常哭著對我說,點點,你要記著,可可是妹妹,做哥哥的什么事都得聽妹妹的,更不許對妹妹使壞欺負可可。我媽媽笑起來就有點使壞的意思,我臉上頓時燙燙的,像擱了一塊燒紅的鐵塊。我還是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這些天我天天和可可呆在一起。
點點哥,你忘啦,去給桑樹澆水呀!
忘啦!點點哥真的忘啦。我故意拍了拍后腦勺說。
反正有我給你記下啦!可可一臉興奮地說。
桑樹是今年春天栽下的。桑樹苗是過年時我從幾十里外的姑姑家討來的。我一共向姑姑討了6棵樹苗,3棵栽在那可可家屋前,還有3棵栽在那我家門前。
五月桑椹熟了的季節,吃著王鐵梅家的桑椹,我和可可天天都在給幼小的桑樹澆水。我和可可一心盼望著桑樹怪怪長大,結出又甜又大的桑椹。我們就再也不用去吃王鐵梅家的桑椹那。
我和可可去路邊的池塘抬水。抬水的時候,我和可可發生了少有的爭吵。可可要將水桶放在扁擔的中間,起肩時,我偷偷地將扁擔往前移了移,沒想到被可可發覺了。可可生氣地嘟著嘴,說我老是瞧不起她,還欺負她。
我拗不過可可,只好依了她。起肩時我還是耍個心眼,我的肩膀悄悄地前移了不少,這樣屬于可可的總量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
哈哈,這小不點兒都知道疼媳婦了。路邊一個傻里傻氣的聲音撞了過來。
我和可可都嚇了一敲,回頭一看,是王鐵梅的傻兒子吳昌國。
我的臉上又像貼了燒紅的鐵塊,可可的臉也紅撲撲地像熟了的蘋果。我和可可都扭過頭去,誰都不愿意搭理王鐵梅的半傻兒子。不過,王鐵梅的兒子說這些話好像一點也不傻。
哈哈,小不點兒也知道害羞了,心里一定有鬼。吳昌國得意地笑著。
我和可可加快了步子,都想離吳昌國遠遠的。
王鐵梅養了兩個半傻不傻的兒子,村里人都說村長家的房子落在一塊死地上,是種不出好瓜結不出好果的。村里只有可可得房子蓋在活地上,可可的大伯、二叔、三叔、四叔,還有可爸,一個個全都吃國家飯的,都在北京、廣州、上海、重慶那些大地方做著體面的事。
我和可可一時都不說話,村子里靜靜的,我們都聽得見各自的心跳。
可可,你在想什么呀?和吳昌國隔得遠了,我悄聲問。
我在想爸爸,爸爸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呀,可可說。
爸爸會回來的。我安慰可可說。
每年不到桑椹熟了的日子,可可的爸爸都會從遙遠的地方趕回來,在家里呆上十天半月的。那時可可的快樂天天花一樣綻放著。
今年,都到了桑椹熟了的季節,還不見可可的爸爸回來。
村長女人王鐵梅突然當著村里一大群孩子的面給了我一大把桑椹。王鐵梅親熱得讓人眼紅地說,點點,你跟王大嬸就是親,王大嬸對你就是舍得。
我一時僵住了。伙伴們也呆呆地盯著我,眼里噴出的是嫉妒的目光。
吃吧。吃完了王大嬸再給你呢!王鐵梅在一旁催促說。
我一轉身跑開了。
這件事王鐵梅讓我不告訴別的孩子,現在她卻公開了這個秘密。我猜想王鐵梅的記性不好,總是記不住自己說過的話。
我飛跑著去找可可。
王鐵梅在對一大群孩子說,你們這些小饞鬼別再眼紅啦!點點就是比你們都要有出息,他能和韓若笑的丫頭好。
這個王鐵梅真愛多管閑事,我有些怪她。村里的孩子都很嫉妒我和可可好,常一起取笑我們。除了我,可可就是和其他的孩子親熱不到一塊,有時連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跟別人說。
我急著去見可可。我和可可相約著一起去村口。
見過了可可媽,我和可可一前一后往村口走去。我和可可去村口是瞞著可可媽的。我撒謊說讓可可去我家玩,然后兩人一起去村里的代銷店買鹽巴。是可可讓我撒謊的。
可可媽真好!她信任地朝我含笑點頭。我心里一陣慌張,覺得不應該對可可媽說謊,我差點脫口說了實話。可可過來拉了我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走在去村口的路上,我突然悄悄地扯住可可說,下次,我再也不對你媽撒謊了。
可可口氣堅定地說,只要爸不回來,你就得天天對媽撒謊。撒謊也是為媽好,媽要是知道我倆去村口盼爸早點回來心里會更念著爸的。
我看了看可可,似乎懂得了什么,說,可可,那我就撒謊撒到你爸回來吧。
可可高興得跳了起來,說點點哥真好!可可突然靠近我,貼在我耳邊輕輕地說,點點哥,他們都說我長大了會給你做媳婦呢。
我飛快的瞥了可可一眼,兩人的臉都騰地燃了起來。
可可,桂林離咱們家到底有多遠啊。我沒話找話。可可的爸在桂林工作。
好遠好遠的。可可做了一個雙臂張開的手勢說。她想了一下說,我悄悄地問過爸,爸說有兩千多里,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還要坐一天一夜的船。
真的好遠好遠。我吐了吐舌頭說。兩千多里,遠得讓人想不出到底有多遠。
可可,你會不會和媽媽一起跟著爸爸去桂林呀?我有些不安地問。我叫媽媽私下里對爸爸說過,可可的爸爸一直想讓可可和媽媽一起去桂林,可可媽說自己去幾千里外陌生的地方連個說話的人也找不到,她一身子又是病懨懨的,有一天要是不在了,拋下可可孤零零的一個人怪可憐的。可可媽一直不肯帶著可可去桂林。
我媽一有空就去可可家,陪可可媽閑聊,村里人這兩年很少去可可家,都怕被染上了可可媽那種病。我媽一點不怕可可媽的病,成了可可家的常客,幫著照料可可媽。我媽不止一次一臉贊嘆地對我爸贊嘆,可可媽真的不容易,身子又不好,男人又常年不在身邊,換了別人怕是早熬不下日子了。我媽還特別喜歡可可,見了可可就親。我媽喜歡女孩子。我媽有了大哥、二哥后,懷上我時,就認定我一準是個女孩,生下來后才知道是個傻小子。我媽很失望。我媽是真心疼愛可可,把可可當成了親閨女,有時讓我都看著眼熱。
有一次,我聽到我媽和可可媽閑聊時說,他二姨,你和可可終究要去桂林的,不然會耽誤可可的。
可可媽淚水閃閃地說,哪一天我不在了,可可爸給可可取了個后媽,可可就真的沒人疼了。這孩子到了桂林有是人生地不熟的。唉,這孩子命太苦了,又攤上了我這么一個病懨懨的媽。
我媽忙說,他二姨,不會的,你身子不是好好的嘛!不就是這點小病。他二姨,你一定會把可可疼大的。
可可媽突然盯著我媽說,她大姨,要是有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你能把可可當閨女一眼待嗎?
我媽有些慌亂地說,他二姨,瞧你都說到哪去了。你這身子不是好好的,定會疼大可可得。我媽猶豫了一下,又接著說,我會把可可當成親閨女一樣疼。可可這孩子特別招人疼的。
可可媽有些凄涼,笑了笑說,他大姨,有你這句話,我死都閉眼了。
可可望了我一眼大聲地說,我不去桂林,我給你媽當閨女,長大了就做哥哥的媳婦。
我想了想還是說,可可,你還是去桂林吧!這樣就能天天跟爸爸在一起了。
可可搖了搖頭說,我不去桂林,可可又盯了我一眼說,要去咱倆一起去桂林,你給我爸當兒子。
我在心里熱熱地叫了一聲可可。
來到了離村六七里的村口,我和可可安安靜靜地站在村口的老榆樹下,伸長著脖子順著通向山外的山路向遠處眺望著。桂林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仿佛看到了桂林,看見可可得爸爸向我們走來。
不知不覺間,夕陽在山頭上打了個滾,就逃得沒了蹤影。田野上晃動著晚歸的身影,村子里件件靜寂無聲了。可可癡癡地眺望著遠方。
可可,該回家了。我在一旁不忍提醒說。
可可戀戀不舍地望了一眼遠處,開始往回走。黃昏的余輝映襯著我和可可弱小的身影。
可可,明天還來嗎?
來,明天爸爸會回來的。每天可可都這樣看著我充滿希望地說。
桑椹正熟的季節,可可得爸爸突然意想不到地回來了。
我和可可飛跑著回家看媽媽時,突然發現屋里多了一個人。可可呆了一下,手中的手帕渾然不覺地滑到了地上。可可怯怯地叫了聲爸,整個身子就猛投了過去。
可可在爸爸的懷里不知不覺地哭了,又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怯生生地上前叫了聲韓叔叔。
可可爸看了看我,點頭說,是點點吧?!長高了,叔叔差點認不出了。
可可媽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我們無聲地笑。
可可爸從身邊一只黑色的皮箱里掏出一只花花綠綠的飯盒,紙盒裝著好吃的糕點。可可爸遞給我說,點點,這是叔叔送給你的一點小禮物。
我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退,雙手擋開了可可爸遞來的糕點。我看了看可可,可可一臉幸福快樂,我就覺得可可的幸福快樂也是我的。可可爸的回家給可可帶來了幸福快樂,這是可可爸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可可拿著糕點塞到我的手里,說,點點哥,給。我爸的也是我的,是我給你的。
我小聲地嘟囔說,可可,你怎么不幫我說話呀,這東西還是留著分給村里的孩子吧!
可可固執地說,這是給你的,也是給我自己的。
可可爸、媽看著我們一起笑了。
這兩個孩子像對小兄妹一樣親。可可媽笑著說。
可可爸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皺了皺眉頭,沒再說什么。
手帕?可可突然叫了一聲。我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手帕。可可攤開了手帕,挑了一只又甜又大的桑椹,輕輕地送到爸爸的嘴邊說,爸,你吃,這是王鐵梅給點點哥的。
可可爸突然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看著女兒送到唇邊的桑椹,可可爸還是使勁將桑椹咽了下去。
我的心咯噔沉了下去。
可可,和點點哥去外面玩吧!別老纏著爸爸了。爸爸剛從桂林回來,一路上很累人的,可可,讓爸爸多歇歇吧!可可媽輕聲地說。
可可懂事地和我一起出了屋子。爸爸媽媽有一年多沒在一起了,一定有許多大人間的事要商量。
出門時,可可還扭過頭看了爸爸一眼。
來到了屋外的陽光下,可可靜靜地站在陽光里,望著一地碎碎的金黃的陽光。
可可,干什么去呀?我不安地問。
給桑樹澆水呀,讓小桑樹怪怪長大,結出最好吃的桑椹,明年爸爸回來時就能吃著我們栽的桑椹了。可可愣了一下,突然說。
周,這就去給桑樹澆水。我大聲地應了一聲。
我和可可去路邊的水塘抬水,重復著每天給桑樹澆水的那些熟悉的內容。我將扁擔往前移了一些,這次可可竟毫無覺察。
給桑樹澆水時,可可第一次心不在焉,不停地朝屋子張望著。
可可爸的說話身影從屋里時高時低地傳出來,模模糊糊的讓人聽不清到底說些什么,似乎正和可可媽爭執著什么。
可可有些不安地望了我一眼。
可可爸在家總共呆了三天,第四天就突然堅決地走了。
我和可可一起站在村口,來村口接可可爸的車子卷起了一股漫天的灰塵。可可和我都裹在灰塵之中,目送著可可爸漸行漸遠,一直到車子消失在遠處山間拐彎抹角處。可可突然發瘋般地跑起來,向遠方揚著手,撕心般地喊,爸,爸,爸……可可的喊聲被靜靜地傳送著,在遠方,在村子的上空。
我緊緊地隨著可可。遠方再也覓不到可可爸留下的一點蹤跡了,我趕上可可,扯住了可可說,爸爸會回來的,可可,我們回家吧!
可可有些不情愿地止住了步子,她回頭淚流滿面地說,點點哥,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可可撲倒在我的身上傷心地哭了,她洶涌的淚水跑進我的胸膛里,在那里安家著。
往回走的路上,可可告訴我,這次爸爸回來,一定要帶她和媽媽去桂林。媽媽不情愿帶著她離開村子,去一個一張熟悉的面孔也見不著的陌生地方。爸爸很生氣,虎著臉成天不說一句話,臨走前丟下一句話,如果媽媽堅持不去桂林的話,他和媽媽之間就剩下離婚這條路了。可可還說,媽媽寧愿和爸爸離婚,也不愿帶著她去桂林。
我挺了挺胸脯,我恨可可爸竟狠心拋下可可和媽媽。我仿佛覺得自己突然長大了,我對可可嗡嗡地說,可可,別害怕,我會像你爸爸一眼疼愛你和媽媽的。可可,真的,我用力地握住了可可的小手。可可的手在我手中微微抖動著。
點點哥,你真好。可可也用手握住了我的手,看著我笑了。在可可得笑聲里我淚如雨下。
我和可可一路走一路傻乎乎地笑著,一路走一路落淚。
遠遠地望見可可家時,可可擦了擦眼淚說,點點哥,到家了。
可可爸不聲不響地走后,可可家成了村里人掛在嘴邊的一個話題。村里一時說什么話的都有。我媽一再叮囑我多陪陪可可和媽媽。我媽更是殷勤地去可可家走動著,小心地陪著可可媽說話。
可可媽看上去和平日沒什么兩樣,還是輕聲細語地說話,還是安安靜靜地坐著,還是親親切切地笑著。見可可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我媽也悄悄松了口氣。我媽暗地里對我爸說,可可媽身子有病,還能受得住這些事,可可媽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站在可可媽面前,我像做錯了事地低著頭,不敢看可可媽。我隱隱約約地覺得,可可媽不愿去桂林,是為了可可,也是為了我。可可是真心希望我能疼愛可可一生。
點點,過來。當著可可的面,可可媽向我招了招手,笑著喊我過去。
我心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害怕,低著頭磨蹭到了可可媽旁邊。
點點,抬起頭,讓二姨好好看看你。可可媽說。
我抬起了頭,扔不敢看可可媽,心中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緊張。可可媽上上下下地細看著我。可可媽從未這樣看過我。我隱約地感到像有什么事要發生似的。可可也在一旁疑惑地眨著眼睛。
點點,你是個好孩子,二姨是看著你過來的。二姨還從未看錯過人。點點,二姨只問你一句話,你會一輩子把可可當作妹妹,疼愛可可嗎?
在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真的長大了,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我迎著可可媽的目光筆直地站著,努力地點著頭,說,二姨,我會一輩子疼可可得。我一邊說一邊落淚。
可可媽叫了一聲好孩子,就什么話也不說,讓我們去屋外面玩。
可可愣愣地看著媽媽,有看看我。
和可可離開了屋子,我一時有些懵懵懂懂的,好像在害怕有什么事要發生一樣。
我和可可在菜地里給豆角搭架時,一大群村里的孩子沖到了我面前,朝我嘻嘻哈哈地叫著,點點,死不要臉,吃著碗里,想著鍋里。點點,你說你看見了可可媽的鬼魂了,你快說說看,這到底是么回事?
我一下子傻得像根死木頭,張大著嘴巴說不出話。這到底是么回事?我從未說我看見可可媽的鬼魂了。
可可一臉驚詫地望著我,好像在說,點點哥,你怎么咒我媽早死呀。
點點,快說,可可媽的鬼魂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村子里的孩子一齊沖我喊著。
我沒有說,我什么也沒有說。我結結巴巴絕望地說。
點點,這么快你就抵賴了,你當著王大嬸的面說的,我們都在場聽得真真切切的,點點,你說了就說了,當著可可得面不敢承認是吧!村子里的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
我沒有!我什么都沒說!我怎么會對人說我看見可可媽的鬼魂!我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可可一臉呆呆的,目光疑惑地罩在我身上。
點點,說過的事呢都不敢承認。我們來替你講,可可家的事你都一五一十對王大嬸說,王大嬸才那么喜歡你,王大嬸才給你一大把桑椹的,村里的孩子們眾口一詞地說。
我沒有!我什么也沒有!可可,你不要信他們的話。我簡直發瘋了,不顧一切地大喊大叫著。
點點,你竟咒我媽早死,把我家的事都透給王鐵梅。點點,你真不要臉,我媽真是白疼你了。可可突然哭著跑開了。
點點,你竟敢咒可可媽早點死,可可這下不和你好了。活該!真是活該!尋自立的孩子們一起快活地拍著我。
可可,可可,你要相信,我真的什么也沒說。我沖著可可得身影撕心裂肺地喊。我再也留不住可可奔跑的身影和腳步了。
我的身體深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怪叫,心中狼煙四起,我朝村子里的孩子們猛撲過去,我真的發瘋了,像條瘋狗一樣想四處咬人。我和村里的孩子混亂地扭打在一起。
我鼻青臉腫渾身是傷地去找可可。我不敢去可可家,我怕見可可媽,真的像是對可可媽做了虧心事一樣。我藏在可可家附近大叢大叢的超棵你那些螞蟻蟲子一心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我一動不動。
可可悶悶不樂地走出家門時,我躍出了草棵,突然堵在她面前。
一見是我,可可居然高昂著頭,扭過去不看我一眼。可可冷得很,我心中不由打了個冷顫,結結巴巴地壓低聲音乞求說,可可,我沒有!我什么也沒有說。可可突然用力推開我,罵了聲,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可可突然撒腿跑開了。可可一句也聽不進我的話了。
我仰著頭看著天空,什么也沒想。天空上有幾朵白云在自在地飄著。
第二天一大早,我只有去找可可。一路上,那些路邊的草只要被我雙腳踩過,就再也起不來了。
臨近可可家時,我突然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媽——媽媽……是可可的哭喊聲。
我心往下一沉,眼前一片黑漆漆的。我一下子站立不住了,雙腿一軟,渾身無力地跪在路邊的草叢里。我掙扎著向前爬了幾步,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吃力地撞進可可家。
可可媽離開了人世,安靜地閉著眼睛走了。
我想哭卻哭不出聲音,我呆呆地看著可可媽,可可媽也正安安靜靜地看著我,笑著。我喃喃地說,可可,二姨不是沒走嘛!二姨正看著我笑呢!你哭個什么呀?
都是你咒死了我媽媽!我恨你,恨死你。可可的小拳頭雨點般敲在我身上。
我呆呆地,什么也沒想,又感到了可可媽正看著我安靜地笑著。
可可媽是服了大量的安眠藥一去不回地走了。可可媽留下了遺書,讓可可做我爸我媽的女兒。我媽聞訊趕來時,可可一見我媽立即轉過身去,卻轉身撲倒在村長女人王鐵梅的懷里。
我媽什么也沒說,在一旁無聲地落淚。她蹲在可可媽的身邊突然昏了過去。
村長和王鐵梅熱心地張羅著可可媽的后事,并將可可接去了他們家。
可可爸從遙遠的桂林趕了回來,處理完可可媽的后事。可可爸就要帶著可可離開村子去遠方的桂林了。可可爸很感激村長一家的幫助,將房子很便宜地賣給了王鐵梅。
我媽望著我深深地嘆氣說,我對不起死去的可可媽。我再疼愛不到可可了。我媽再也沒提可可媽遺囑的事。
村里誰也沒在可可爸面前提起這事,像壓根兒就沒發生一樣。
可可和爸爸離開村子時,一村子人都停下了農活去送他們。我媽看著傻呆呆的我說,點點,你也去送送可可,你們以后怕是再也見不著面了。
我點了點頭,我的腦子里又晃著可可媽安靜地對我笑著的樣子。